今天暫時停止

幾乎全世界的政府都呼籲人們除了要自我隔離，還要保持“社交距離”，不論吃飯、逛街、看戲、看展覽、看電影，一切社交活動，因現時瘟疫蔓延而受到了限制。有“社交恐懼”、性格內向、天天“宅”在家的人或不禁自忖：這樣，大家終於能感同身受地懂我多一點了吧？

假如有一天，你早上醒來，如常回到辦公室，如常打開電腦登上facebook，看到的內容好像跟昨天一模一樣，然後發現原來今天跟昨天竟然是同一天！昨天是二○二○年二月二日，網上各種社交媒體大家都興高采烈地說着這天二○二○○二○二有多特別，為甚麼今天又繼續說着今天是二○二○○二○二很特別……這可不是寓言故事企圖說着現代人營營役役就是為了變成資本主義下被操作的齒輪，日復一日重複消費着社會以及被社會消費的命運。這是一九九三年上映的美國愛情喜劇電影《今天暫時停止》（Groundhog Day）。每年的二月二日是北美洲民間流行了百多年的傳統節日——“土撥鼠日”，胖胖的土撥鼠被視作能預測季節更迭的神獸，據說土撥鼠這天從樹洞窩出來如果看不到晴天陽光在大地投下自己的影子，就會伸一下懶腰再次爬進牠的窩居繼續冬眠，人們從而預測春天還有六個禮拜才到來。Bill Murray（標 · 梅利）飾演的主人翁菲爾是一位天氣報道員，“土撥鼠日”當天被委派到小鎮進行土撥鼠日的報道，他如常敷衍地完成了工作，正準備回城卻遭冰風暴天氣攔在半路，菲爾被迫滯留於小鎮。菲爾眼下的小鎮盡是窮山惡水潑婦刁民，回到酒店倒頭便睡。第二天他一覺醒來，一點一滴的小細節好像重複着昨天所發生的，然後他赫然發現今天又是“土撥鼠日”！

日復一日地經歷着“土撥鼠日”的菲爾起初接受不了這處境而陷入歇斯底里狀態，繼而引發人性本惡的基因而到處破壞，再而投進享樂主義委靡不振，甚至千方百計輕生放棄自己，卻始終逃不過永劫回歸的死胡同，被“隔離”在生不如死的同一天裡。

人感到自己不那麼自由了，才察覺自由的重要。現時我們的生活被疫情稍為制約了，大家在網上描述自己“滯留家中可以做甚麼”，其實不外乎就是做做飯、運動鍛煉一下之類，就是一些疫症爆發前很多人的常規行為。而不難發覺的是，這些普通不過的活動，實際上很多人平時是不會做的，卻可能也在社交媒體貼文表示自己做了。諷刺的是，現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制約令好些人發現，其實一直以來自己沒有想像中那麼“自由”，所謂的日常生活流程無非就是無可無不可地重複着。

主角菲爾經歷的就像是人生從青春期的躁動不安開始所經歷的成長進程，浪擲青春無所不敢，各種刺激過後麻木了的只有表面的感官，內心還是“心水清”知覺日子的苦悶無聊，青春過後不見得長大成人，現實中很多人只是如廣東人說的“疊埋心水”（收拾心情做正事）跟大隊賺錢結婚買車買樓生兒育女……幸好這是荷里活家常娛樂電影，菲爾並沒有掉進跟大部分人相似的命運。他的轉折點是在發現自己可以影響以及幫助他原本看不上眼的這群活於無聊小鎮的人。一直以來他看到的世界只是自己的肚臍眼，然而他終於看到他的世界裏面有了其他人，他才發現自己的存在跟其他生命連上了，於是每天都是充實的，也沒有一天是重複的。存在可以是沒有意義的，但人可以做的是實現各種事情，賦予生命意義。

《今天暫時停止》除了描寫一個人怎樣覺悟生命的意義，或許也可以譬喻尋找真愛的過程。整部電影的過程是在描述一個人獲得真愛會經歷的一切，就像活了千生千世，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屢敗屢戰卻能戰勝無數挫折，晨光終將夢魘驅散，一覺醒來愛人就在身旁，找到真愛恍如從永劫的惡夢中醒來。重點不是時間多長久、歷經多艱難，而是這過程已把你變得更好。

二○二○年三月六日，水塘公園出現了一隻從未在澳門出現過的動物，一隻不明來歷的土撥鼠。估計這事情就如其他現實一般，不會重複發生，而時間不會停下來這個現實也是沒有懸念的。

佳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