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清人書法絕句

馬寒中思贊

嫏嬛香染盡皆山，比目鶼鶼日往還。

況有釣師同旨趣，曝書道古兩歡顏。

當乾隆時，汪訒庵開萬樓名溢縹緗，嘗述前代江浙藏書家，向推項子京白雪堂、錢牧齋絳雲樓、范西齋天一閣、徐健菴傳是樓、朱竹垞曝書亭、毛子晉汲古閣等十一家，以馬寒中道古樓最後出。寒中諱思贊，一字仲安，號衎齋，又號南樓。浙江海寧人。監生。先世朱姓，出繼馬氏，故竹垞輒稱家上舍思贊，吾宗衎齋。父維揚任揚州推官，好藏書，寒中曾述少時侍大人與黃梨洲論學，悉不能記。無意舉子業，唯好詩文，當收藏，精賞鑒。有《皆山堂詩》。配查淑英，慎行妹，鶼鰈同嗜，相互師友，有《南樓吟香集》。寒中為學甚博，查德尹謂其“上窺經史，旁及百家，以至二氏、六藝、蟲魚、鳥獸、山水、草木、法書、名畫、篆刻、組繪、珍怪，玩好之奇，無一不探索。而遍交東南名下士，一時爭相把臂。見其人不必誦其文，固已知為青蓮、正平一流也。”是狂狷如禰衡，倜儻若李白，摛華之勝，物采之好，可與張宗子並轡矣。康熙八年生，較竹垞少四十歲而交獨契。《曝書亭集》輒見為寒中所藏金石圖書跋尾，又為《衎齋印譜》撰序。老少往還密邇，竹垞致書殷勤，多談書籍傳鈔校勘，間涉治生，如謂：“偶泄二書，茘軒（按，指曹寅）亟欲得之，托愚代覓，是以購之。俟此去相晤，度彼定興闌，歸時或上納耳。”意擬售於寒中也。老人里居，不免甑塵之嘆，寒中多饗以珍味旨酒，竹垞乃謂“全家獲一飽矣”。居插花山下，三面環山，南濱於海，藏書處故曰皆山堂，又曰道古樓，多方搜求，多宋元秘本，人間未見，吳兔牀譽為富甲東南。其子好摴蒱，不能守，寒中歿後圖書多歸吳氏千元十駕齋。

馬寒中手跡傳世無多，此其行書宋王安國《西湖春日》、晏殊《示張寺丞王校勘》詩，用筆輕俏流利，意甚歡快，引首鈐朱文長方“飛霞”，署款衎齋，鈐印不辨。持之以校上海圖書館藏馬寒中批校之《王常宗集》，點畫神似，又見吳省蘭、姚虞琴舊藏馬氏手簡，利落如一，固知此扇的筆無疑。前代藏書樓久歷風霜，百不存一，丹鉛鄭重，春蚓妙筆，似此名士手跡誠亦不可多得矣，能不珍惜。

陳懷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