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婚禮與一個葬禮

活到某個年紀，婚禮少去了，葬禮的通知反而偶爾闖入。

在老同學的葬禮上，重遇兩三年沒見的霧水情人G。道士在破地獄、撒白菊花時，我沉默地瀏覽着眾多花牌，我倆的剛好放在一起，他挑了白玫瑰，我選了白色百合。葬禮結束後，大夥兒去吃解穢酒，他晚到了，只好坐在我身旁唯一的空位置。

起初是無話的，後來他便有了話。黑衣蓋不住兩臂的五彩紋身，他還是一貫的油腔滑調：“底衫而已，能脫下來。”我們按部就班地關心了彼此的事業，他已不做賭場，當上地產經紀。我問停課對小孩有沒有影響，他說太太有在顧三個寶貝。他倆從同事關係發展到生子、結婚，前後不過用了短短一年。那年他才二十二歲，大學也沒去唸。

我小心翼翼地問他太太是否還留在原來的公司。他的眼中閃過靈動又狡黠的笑容：“你是在說我現在的太太嗎？”

我深感意外卻沒問原因，一切其實也是預料之中。離婚，和別人再婚，他三十五歲不到已兒女成群。“那麼年輕，他不可能玩夠的。”聽說全世界在他首次婚禮上都如此點評。那時我人在外地，對此省事省錢省心。

傳聞他在第二次婚宴上大醉，和伴郎們盡吐真言——生小孩給他活力，讓他感到活着，再生兩個湊成五福臨門，老婆要是不願意，就再換一個。父母一輩子恩愛沒離異，作為獨生子的他不好推說是甚麼童年陰影。

他遞來新的工作名片，叮囑買房子可要記得找他。旺中帶靜、高層、尺寸、車位、會所、日光充沛、座向方位、浴室數量、書房比例，他都能搞定，建議我若還像以前那樣常常下廚愛喝酒，就別要開放式廚房，卻始終沒問我要不要小孩房。

我還記得他曾送來的，那九十九朵紅玫瑰。他還記得他問過我的，關於小孩的答案。

（一人下廚指南 · 十一）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