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物風潮

野外，進食時掉下了幾塊餅屑，不一會便引來螞蟻兵團把“糧食”運回巢穴。前方的大樹，一陣疾風把帶果實的枝椏颳到地上，小麻雀聞風飛至爭相啄食。不遠處，兩個小毛孩爭奪熊熊布偶，爭不到的在撒野哭鬧。叢林的亭子裡，有大叔悻悻然在訴說購物被坑破了財……

這本是一個爭利的世界。宇宙萬物的本性基於弱肉強食，無利不往，非益不爭。昆蟲鳥獸原生態的生存空間，掠奪成為重要手段；千古以來關於國土、宗教、貿易、科技等爭端，素來只有蠻橫與文明之別，而利己本質基本沒變。人類為了維護眉睫之利，為了生存，有時為了尊嚴而興起的種種紛爭，皆為利起。

可是，利己妨人，即使是出於本性，卻怎說也是不討人心。在新型冠狀病毒短時間內蔓延全球所掀起的各地搶物風潮中，我彷彿看到了書本所述的蠻荒時代，那些人和事，雖未至於如猛獸奪食一般的廝殺，但今時今日為爭奪物資而偷竊、詐騙、打劫甚至互毆的場景，令人不得不慨歎人類文明的倒退；另一方面也哀這個訊息時代，謠言威力之大，智者可變愚民。

也許，未經歷過三年零八個月澳門“風潮”時期的我，對搶囤物資的必要性沒多大感覺。母親曾憶說當年澳門因邊陲封鎖成為“孤島”，物短糧缺鬧饑荒，一度出現人吃人的慘況。她還曾驚見過在巴掌圍一個被劏下的女童人頭，以及在高尾街活活餓死的饑民。從風潮過來的老人對昔日飢餓的恐懼感，我大概可理解得到，這些日子亦已隨流水逝去。廿一世紀的今天，國家物阜民豐，疫症當前，所幸物資供應仍維持正常；武漢閉關雖苦，民生卻難得井然有序，煞是欣慰。

令我大惑不解的是，向以經濟體系和福利優越見著的澳、美、加、意等國，自從受疫以來出現了莫名的恐慌性搶糧、搶廁紙、搶罐頭等現象。大量關於超市搶貨的視頻映入眼簾，“搶民”互不相讓，貨架被掏一空，越空人心越慌，越慌越要四出獵貨。假如這些片段屬實，我不禁懷疑，“搶民”是否人人都這般愚昧，能輕信超市明天將冇貨賣？最奇怪的是，全國六成廁紙於本土生產的澳大利亞，居民還是擔心貨源不繼而搶個不休。有朋友於悉尼發訊稱，搶廁紙風潮勁吹，無論澳產或中國產的廁紙均一卷難求，這情勢下她的環保腦袋忽發奇想：到樹林拾樹葉去。現場原來還有同道中人，大家拾得一大籃樹葉，回家清洗消毒後，如廁那刻便大派用場。天啊！一場疫症，驅使現代人返回原始時代。只是這些“創舉”乃為勢所迫，笑中帶淚！

正如那句廣東格言：執輸行頭，慘過敗家！今日新冠肺炎疫風吹遍各地，貨如金貴，搶購潮湧。羊群心理作祟下，即使多冷靜的人也不願執輸蝕底哩。說到底，物競天擇，有利而爭只是常態。不過，以人類進化到現代文明，這種爭奪之心可以通過教育向理性化扭轉，多鼓勵同理心和互助精神，從而使利己妨人的心態受到約束。這一點，捐口罩和物資的逆行者已作了最佳示範，物輕情重，光環閃耀，世人應以他們為榮。

雅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