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可待

“Nós ossos que aqui estamos, pelos vossos esperamos.”

孩子說上面寫的是：“我們的骨頭在這裡，等待着你們的未來。”

這五千多個人，曾經在十六世紀生活的人，活生生的人，因為疾病或戰爭死去。

瘟疫到場前一個月，我們花了一個下午，與èvora的人骨教堂五千多位亡者同在。“你們是怎麼死去，為什麼會被晾着在此地？”沒有回應。遺骨不會有任何的回音，即使有，那些聲音也是來自我們自己的。

幾個世代的瘟疫肆虐，奪走歐洲大部分的人命。殯葬作為疾病最前線的壓力，許多城市再也負荷不了過多的遺體，外露的遺骨，使得街道周圍惡臭，貓狗嘴裡，咬着各種不明來源的骨頭，香水行業盛行，但始終都無法抵抗死亡的氣味。最後必須由教會出面，將骨骸挖出，重新排列整理，成為當世以人類骸骨作為教堂裝飾的流行。巨量骸骨同在一所，令人感到震驚，卻一點都不恐怖，恐怖的是，死無歸處。

我不知道èvora的人骨教堂所在的時代是否如此，在它附近是古羅馬時期的神殿遺址。啊，又是一個因為天花流行，國力削弱，最後滅亡的王國啊。

如果不是在瘟疫時期來到，我們所見所想的事情，一定不是這些吧。Nós ossos que aqui estamos, pelos vossos esperamos.生人想像的“歸所”是空間，而對生命不同狀態而言，“死亡”本身就是最後的家園。無名者的死亡，往往沒有人聽見，即使是集體的命運，眾人依然毫不相信。

瘟疫尚未到來，我們觀看他人的死亡，都彷彿是遙遠的事。無名的屍骨在眼前，無論他們的生死是否符合公義之中。

你可曾聽見，眾人死去的聲音？

人骨教堂前的葡國磚上，是母親生產與哺乳的場景。無名者死去的聲音，也是無名者母親的聲音，與他出生那時的第一聲哭泣。(大瘟疫時代 · 三）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