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與快樂的交錯，才是生活本來的面貌

——評十二分鐘電影《半路》

煒 葉

佛說，人生有八樂，亦有八苦。人是情感動物，容易被生活中一絲一縷牽動着心緒。而家庭作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為我們帶來喜悅溫暖的同時，也會附帶痛苦和折磨。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當不同的人因為血緣紐帶交接在一個家庭裡，錯綜複雜的故事便由此發生。當痛苦與快樂在同一個空間下交錯，驀然回首，已然揭曉生活本來的面貌。

作為一部僅十二分鐘的電影，《半路》講述的是一個的士司機李家富試圖挽救破碎家庭的故事。若片長較短，要把一個人的經歷淋灕盡致地展現出來，是困難的。於是，該片的導演巧妙地把故事的起源和結束都凝聚在一個空間裡——的士。空間的集中和縮小，使得角色難以做出誇張的身體動作來為抒發的情緒加持，這樣反而突出了人物的面部表情。欲言又止的壓抑、咄咄逼人的憤怒、難言之隱的無奈、痛哭流涕的悔恨……種種情緒，在密閉的空間裡被無限放大。夜幕下，車外的燈火通明，霓虹流離，在車內人的臉龐上晃動。光影無意落面容，面容無心逐光影。細心的觀眾或許會發現，在車內李家富與前妻弟弟的爭吵中，李家富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光，他處於暗部，有零星的光灑在他臉上也是冷色調的藍光。對比之下，前妻弟弟振振有詞，責罵着李家富，他處於亮部。犯錯的是李家富，他畏縮、愧疚，他無法回嘴，臉部缺乏光線的他更顯落寞。就像一隻受傷的困獸，躲在角落暗舔傷口。前妻弟弟義正詞嚴，他是有着道理的那一方，所以他的臉部聚焦了更多的光線。影片的大半部分一直瀰漫着痛苦的氣氛，苦痛就是從這部小小的的士中溢出。負債纍纍、無法與女兒相見、前妻弟弟的指責、對家庭的愧疚等，都讓李家富十分痛苦，以至於他的臉部表情一直是緊繃着的狀態。

但這架的士裡，並不是只有難過的回憶。畫面一轉，便是曾經的一家三口在的士裡，歡聲笑語。有過甜蜜，有過悲傷；有過快樂，有過憂慮。但曾經有多快樂，現在就有多痛。回憶結束，李家富回到現實。只剩下他孤身駕駛着的士，長夜漫漫，原有的家已不復存在。痛定思痛，不知何能自處也。而情到痛處淚自流，李家富終於抵擋不住生活的壓力和痛楚，他流下了淚水。他抽噎着，臉部已經扭曲。伴着他的抽泣聲，電影戛然而止。他是否能挽回自己的家庭，觀眾已無從得知。或許這就是導演留下的懸念，無論生活多苦，日子還是要過下去。而李家富的故事，還在城市的某一處繼續着。

李家富的的士裡承載着他的獨家回憶，痛苦與快樂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他的生活。在這擁擠、熟悉的城市裡，我們的生活何嘗不是這樣呢？每一個瞬間，都發生着形形色色的故事；每一處空間，都留下了繁花似錦的往事。我們品甘咽苦，便知苦盡是甘來。痛樂共存，成就生活之況味。

（戀愛 · 電影館每月的“看見澳門”單元，本月廿一、廿二、廿八及廿九日免費播放本片，www.cinematheque-passion.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