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暗解 羅帶輕分

近日，神州遭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蹂躪，但中國人並未被嚇壞，十四億人在中央號召下，眾志成城，全力抗疫。這一仗，澳門人團結一致，決不向疫魔低頭。

二戰時，我在澳門讀書，鼠疫陰影尚未清除，上下課途中如果看見一頭死老鼠，人人繞道掩鼻而過。霍亂亦年年光臨，若發現鄰座同學缺課數天，便知大事不妙。數日後，同學母親來收拾書檯抽屜中遺物，一面收拾一面拭淚，連帶我們都雙目通紅。

猶記得某年暑假隨父親參加花酒筵席時，席上每人都會得到“事頭婆”阿姑親手縫製的“香囊”，囊內放置名中醫配方之物，各種不同的香藥研成細末製成，記得其中有“麝香”一物，據說最為名貴。後來，我在加拿大狩獵，常常獲鹿，我問獵友，能否獵麝？他們說加拿大確有麝鹿，但為數不多。雄麝有香，雌麝則無之。雄麝憑藉臍中香味，吸引正在懷春的雌麝，是故麝香極不易得。那麼，我當年在福隆新街阿姑手上領到的香囊中，麝香成份幾許？難說得很。

阿姑何故贈送香囊？據說香囊中的各類藥物，都有辟邪治疫的神效，佩帶香囊，便百毒不侵。霍亂病毒雖兇惡，一聞香囊的藥，立即潰不成軍。是否真有如此神效，則不得而知。當年澳門遭霍亂肆虐，阿姑常常派香囊，後來我在小城賣文，已收不到美人手澤。

記憶中我得到的香囊，是一個綢子縫成的小囊，有一條小布帶繫着，可以繫在布紐上。那時，我穿的是白綢長衫，左襟有唐裝紐扣。阿姑溫馨地替客人繫在衣紐上，嫣然一笑說：“少爺，祝你長命百歲呀。”客人接到香囊後，有無給她“

白水”（打賞）？我已記不起來。

阿姑贈給我們的香囊，一視同仁，並無花樣，惟贈心上人的香囊則不同，有繡上鴛鴦戲水的，有繡並頭牡丹的。就憑她深宵俯首，燈下細繡的一番苦心，無論有無抗疫神效，溫客一定深受感動。

古人詩詞中常看到香囊一詞，如秦少游著名的詞：“山抹微雲，天黏衰草……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說明古時女子佩帶香囊到了“羅帶輕分”之際，便把香囊暗地解下，送給情人，箇中滋味，如非當事人，何由領略？估不到福隆新街的阿姑，竟能出此一招，難怪那些麻甩佬被弄得神魂顛倒，欲罷不能了。

早年，北京人說“狀元出自八大胡同”，信然！

李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