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被魚鳥悅 令行草木春

孟子見梁惠王的另一次，是王立於沼上，即梁惠王的宮庭苑囿，環視飛禽走獸，洋洋得意。這一回不是講着數，而且“曬命”，曰：“賢者亦樂此乎？”即是說：前賢也有我這樣的雅興享受生活嗎？當時孟子對他說：“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孟子當然不是信口開河的“大隻講”，卻是有《詩》為證的。《詩 · 大雅 · 靈臺》所述，正是詩人歌唱文王建造靈臺的始末。靈，古通令，善也。靈臺，就是美善之臺。《詩云》：“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這一章說：在構建靈臺之初，得到百姓的支持。這“攻”並非反對而“攻”，而是（協力）一齊動手幫忙。沒有多久，便已竣工。原定計劃是沒有急切性的，皆因得到百姓的支援，乃有“不日成之”。

“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翯翯。王在靈沼，於牣魚躍。”這是詩之第二章，講述靈臺建成以後的事，所以說“王在靈囿”。王在靈囿沒甚麼稀奇。不過奇怪的是靈囿裡面的麀（雌鹿）安其所處，見人而不懼。濯濯，指獸的肥澤；白鳥非常光潔。翯，音鶴，形容光澤之詞。至於王在靈沼（池塘）又如何？“於牣魚躍”的“於”應讀作“烏”音，是個讚歎詞。牣，音刃，是滿的意思。文王無論在靈囿，抑或在靈沼，同樣不會令禽獸魚鱗驚怕，相反，這些動物都自由自在地活躍於牠們自己的空間。李白《贈張相鎬二首》詩之一云：“澤被魚鳥悅，令行草木春。”這是“賢者而後樂此”的說明，也是“不賢者雖有此不樂”的道理。孟子接着說：“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鼈。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事實上文王之靈臺、靈沼，並非文王獨佔的禁苑，是文王與民偕樂的場所。

表過文王的美德嘉政，孟子也講一個暴政的實例，那是《尚書 · 商書 · 湯誓》所載：“《湯誓》曰：‘時日葛喪，子及女（汝）偕亡’。”說到夏桀的無道，民怨沸騰。人民無奈地說：“這個太陽甚麼時候消失？我們願意同你一齊滅亡。”用今天人們說的，就是“攬住一齊死”。孟子最後的結語是：“民欲與之偕亡，雖有臺池鳥獸，豈能獨樂哉？”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