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不是她媽的？

魯迅尊奉“他媽的”爲國罵，確實很有見地，非常契合我們的國民氣質：凡是什麼壞東西（甚至把好東西都野蠻地鄙視作壞的）都是人家的、外來的、外國的、“他”媽的，與我一概無關。抽鴉片固然是帝國主義逼着抽的，你現在一天抽十包煙也是別人害的。所以最終一如阿迅哥的定論，“光榮還得歸到這邊來”。

既然壞的都是“他”人的，卻爲何又不用“她”呢？中國文化從來沒有尊重女性的傳統，既然已經開啓了媽媽聲這條女性獨家通道，何不乾脆全數過戶給女性的“她”，弄成“她媽的”呢？實在令人不安，多疑患者甚至很容易想像爲某種陰謀，不得不帶着痛苦的表情四圍尋找知音，以印證自己的敏感並非風月來“瘋”。

要解答爲何是“他”媽的而不是“她”媽的這道人生難題，需要的不是智慧而是靈感，這我碰巧有。把髒水不徹底潑向女性的原因，我認爲就在於“她”的出現爲時太晚，來不及爲國罵做貢獻。直到二十世紀初，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她”字仍遲遲沒有發明出來。那時一大幫知識分子爲了要找到一個與英文she對應的漢字而痛苦不堪，什麽稀奇古怪的方子都有人提出來，譬如魯迅的小兄弟周作人就發明了一個“”字意圖為女性人民服務。真正的“她”，要等到一九一七年才由劉半農創造出來。“她”字能夠活到今天，無疑是一路哭着走過來的。“她”出現之初，飽受多方非議，國學大師陳寅恪就公開反對這個新發明，以至終生拒不錄用。

魯迅在《阿Q正傳》裏寫阿Q

與小D開罵，卻只喊“媽媽的”

而棄國罵級的“他媽的”，我以爲是有原因的。

梯 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