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寫,寫
在沉寂而自我封鎖的小學一年級終於過去後,來到二年級我總算真正開始擁有了稱為朋友的人。在我內心最深刻的回憶,撇除了美少女戰士的閃卡話題,一些傳來傳去的小學雞笑話、謎語和拍手遊戲,剩下的就只有一堆用學校專用針邊紙釘裝而成的“報紙”。
現在想來確實是很不得了的念頭,姊妹當中總是充當始作俑者的那位一聲令下,五個女孩竟然連半刻猶豫都沒有,甚至沒有問過為甚麼,卻有辦法用鉛筆、原子筆和一把塑膠間尺,將兩至三張針邊紙傳來傳去,寫寫畫畫,最後變成一份常規而持續的小刊物,甚至不必有一個美麗而專業的現代名稱叫做“Zine”。
這幾頁紙變成幾十頁紙,一直持續到我們升上初中,直至我們非常偶然地接手了一份真正的印刷學生刊物。先回到小學三年級去,當時的刊物內容就有過謎語、四格漫畫、連載故事等。為了將刊物出版,我們當然勞動了各自的父母幫忙複印,那疊被原子筆刮寫到紙面凹凹凸凸的“原稿成品”,也讓父母們驚奇,乃至於讓這幾個吵吵鬧鬧電話煲粥個不停的女生,一直待在一起,直至現在。
我懷念的,是那與課業毫不相關,無無謂謂的小時光。但幾個靈慧的女孩,尚未成性,卻同在三張紙上,提着一支筆,好像就有想像不完的點子,講不完的故事,而你永遠不知道那些平日只會說說對卡通片看法的人,卻會生出甚麼樣的句子,寫上她們獨有的字體,甚至筆名,認真地創造出一個世界。我無法不想念那些突然安靜下來的時刻,那只需要一張紙、一支筆即成世界之全部的日子。
校內學習似乎是必須的,但它相形失色,課時四十分鐘比不上小息時四個連座女孩子十分鐘的疾寫和創造。這些人的字跡,甚至,她們幻想家裡衣櫃中發生的靈異故事,卻仍在我心內烙有痕跡。
我非常感激,我並非一個人寫着過來的。滋養我的,一直埋在記憶的沉靜之處。(寫之一)
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