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手登峰》的啟示

楊 菁

拍攝於二○一八年的《赤手登峰》(Free Solo)，又譯作“徒手攀岩”，描述的是美國攀岩運動家艾力克斯霍諾德(Alex Honnold)，在經過兩年多的準備後，成功挑戰徒手攀爬近九百米高的“酋長岩”(El Capitan)。這部影片於去年三月榮獲年度奧斯卡最佳紀錄片，因其驚險真實，觀時令人屏息靜氣，而又因其深刻的內涵，觀後亦給人頗多啟示。

徒手攀岩其實是無保護自由攀登，是攀岩運動中最危險、最極限的一種，看過影片後，就算不理解徒手攀岩的意義，也一定理解艾力克斯為甚麼會成功，因為成功從來不是偶然的，成功只垂青於那些有準備的人。

在這部九十六分鐘長的影片中，只有最後的十幾分鐘是艾力克斯在攀爬酋長岩，最後成功登頂。前面的影片都在介紹他怎麼愛上攀岩，何時計劃徒手攀上酋長岩，為此做了哪些充分的準備。影片中，攀登酋長岩的全過程被艾力克斯和他的團隊像庖丁解牛一樣，分解成若干段路線，每一段路線具有怎樣的特點，在攀爬中會面臨怎樣的難度，應如何妥善地解決。在這樣縝密的分析下，艾力克斯還會借助裝備實地攀登並將可能的解決方案一一付諸實踐，從中找出最佳方案。引用他的話，就是：“我的成功是建立在無數次的帶繩索試攀爬、記錄和熟悉每一個岩點，以及無數次失敗基礎上的，在這次挑戰之前，我幾乎做到了我所有能想到的準備和訓練，我把風險降到了最低。”影片結束之際，剛剛完成攀岩壯舉的艾力克斯，又開始在他自己改裝過的小房車裡做攀岩的練習。

可見，成功光有興趣和熱情是不夠的，還需要堅持訓練、充份準備、反覆試錯，成功前冷靜自持，成功後也不沾沾自喜，而是尋找下一個更宏偉的目標。同時，一個宏偉的目標是由若干個小目標組成的，沒有打好基礎，就難以實現最終的目標。這也啟發我們，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

除此之外，艾力克斯還展現了強大的心理素質。他曾決定於某日徒手攀登酋長岩，但爬到一半時感覺突然不對，於是他毅然放棄繼續攀爬，退回原點繼續準備。這是相當特別的正面教材，很多時候我們急於成功，急於達到某個目標，在準備不充份的時候，也硬着頭皮上，當然運氣如果不錯，可能不會出現意外，但往往是這種時候意外頻發，與其說是意外，不如說是還沒為成功打好堅實的基礎。為甚麼我們會硬着頭皮也要上呢？可能是外在的壓力，還有可能是所謂的面子，最有可能的是，我們已經忘記初心了。

艾力克斯的生活單調而規律，並不會因為已經成為全美最成功的徒手攀岩運動家而迷失自我，他演講，他出書，都是為了讓人們更瞭解徒手攀岩這項運動的危險，以及如何最大程度地規避風險。更多的時間，他仍在不停地訓練。而有些人，一朝得志，就開始著書立說並沉醉在繁華的世界中，忘記賴以生存和成名的老本行，飄飄然的結果多是重重地跌回地面。

艾力克斯的原生家庭是有問題的，他父親被懷疑患有艾斯伯格綜合症，他從小到大很少與父親交流。他在自傳中回憶時說到，“我們會開幾小時的車都不交談，表達自己的情感對他來說不太舒服”。母親則很少鼓勵和讚賞他，不管他做甚麼，總是“還不夠好”，艾力克斯父母的婚姻不幸福，家裡人從不擁抱，也幾乎不用“愛”這個字眼。可是，出生於這樣家庭的艾力克斯，在成長中找回了愛的能力，在攀登酋長岩成功後，他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在焦急等待的女友，他對女友說出“我愛你”的時候，原生家庭帶給他的陰影逐漸遠去，他不僅有了愛的能力，也有了表達愛的能力。

所以不要把人生中出現的一些問題動輒歸咎原生家庭吧，當然原生家庭帶來的一些傷痕會終身伴隨我們，但隨着我們的成長和成熟，隨着我們的強大，誰又能否認，這些傷痕可能會成為閃閃發光的勛章呢？

把一部紀錄片拍出了勵志大片的感覺，導演無疑也是相當成功的。伊莉莎白 · 柴 · 瓦沙瑞莉和金國威這對夫妻檔，伊莉莎白長於電影的拍攝，而金國威則是美國職業登山家、職業滑雪者以及國家地理攝影師。伊莉莎白表示是艾力克斯的故事吸引了他們：“我們想要描述的就是有很多恐懼需要克服的小男孩艾力克斯，他害怕吃蔬菜，害怕擁抱……但後來他找到了方法克服這些恐懼……最終克服了人生一座高峰。我們覺得這部電影不光適合攀岩家或者戶外愛好者看，也適合我們每個人，因為我們每個人的人生當中都會面臨這樣的挑戰。攀岩的意義不只在於攀登，在攀爬的過程中你會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發現可能性、鼓舞人心、追求夢想。”而她和金國威，也確實通過這部影片，成功地向觀眾傳達了這些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