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家鄉美點

澳門是美食之都，美食點心應有盡有，琳琅滿目，隨意挑選。亦聞先生怎麼還在本版懷念舊時的飲食——蘇州的桂花糖粥。而且他在二○一四年已經在本版發表了〈思念中的滬上早點〉。看來亦聞先生的老套水準竟然和我不相上下。這也許因為我們兩人有共同點：上了年紀，近日吃過的珍貴美食不記得了，卻總是惦念舊時食品，特別是兒時家鄉吃過的食品，請注意“食品”前的定語“家鄉”、“兒時”或“舊時”。亦聞先生年輕時在上海，後來到廣州上學工作；我是長期在上海，五十歲才來到澳門，我們都是兒時吃桂花糖粥長大的。

我常讀上海《新民晚報》，喜歡年近百歲的大作家任蓉蓉的文章。任老先生是出生在上海的廣東人，兒時曾回廣東讀小學幾年，再回上海上學工作。大作家的文章深入淺出、直話直說，他表達清楚，我看得明白。近期他在《新民晚報》發表的短文常常會說到飲食，而且經常想到廣州的吃，注意，因為那是“兒時”在“家鄉”。任老說廣州美食叉燒包是鹹點心，可是麵粉皮子卻是有甜味的，又如甜點蓮蓉月餅其中蛋黃卻是鹹味的，奧妙無窮。任老先生兒時曾在廣州，我是老了來到澳門，任老、亦聞與我三人的共同點是既知上海，又識廣東。所以我讀他們的文章，容易找到共鳴。

抗戰勝利後，我從鄉下回到上海，美味的中西糕點樣樣都有，但是我更喜歡攤檔美食，那時候飲食攤檔絡繹不絕，街頭巷尾美食飄香，據說全市有幾萬小吃攤檔、小吃品種上千：蔥油餅、蘿蔔絲油墩子、蟹殼黃、寧波湯圓、生煎饅頭、小籠包、鍋貼、素菜包、小餛飩……我最喜歡的是蔥油餅，香氣誘人，外脆內酥，尤其是餅裡小塊的豬油滿嘴噴香。早晨時分到處都有蔥油餅，很受老百姓歡迎，可是有一段時期滅絕了，改革開放以後蔥油餅漸漸復甦。

攤檔進弄堂就要吆喝叫賣：“桂花赤豆湯、白糖蓮心粥”（蘇白），“白糖倫教糕”（粵語），“五香茶葉蛋，火腿粽子”（滬語），“生炒熱白果，香是香來糯是糯，一角洋鈿（錢）買五顆”（滬語），這些叫賣聲都是有腔有調的，我至今還記得。賣糖粥的不大聲吆喝，只是輕聲敲竹梆。賣餛飩的也敲竹梆，不過節奏不一樣。當然兒時也可以到店堂裡享受點心，著名的點心店有沈大成、喬家柵、王家沙、五味齋等等。還常到廣東酒家飲茶吃點心，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新新公司樓上的玻璃電台，一面聽粵曲粵樂，一面吃廣東點心。

上海多廣東人，早晨飲茶吃點心的方式幾乎與現今的澳門一樣。澳門現今多上海餐館，很多本地人光顧。飲食文化交流融合。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