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特色金融發展：“伊斯蘭金融”與“一帶一路”的契合
在二○○八年全球金融風暴中，全球各地的資本投資與規模大幅衰退，嚴重衝擊各地金融體系，唯獨“伊斯蘭金融”(Islamic Finance)“毫髮無損”，更取得百分之十左右的增長。根據路透社的預估，到了二○二○年，全球“伊斯蘭金融”資產將由二○一八年的二兆美元增長至三兆美元。由此可見，“伊斯蘭金融”的崛起，對全球金融體系與資本投資流向產生積極的意義，亦成為新興市場的新寵。
“伊斯蘭金融”對於普遍實施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社會來說並不熟悉，尤其是香港與澳門。有時候，“伊斯蘭”一詞或多或少會給部分大中華地區的人聯想到“極端”的印象。實際上，“伊斯蘭”並非部分媒體或宗教組織刻意渲染的那樣負面，致使不少大眾對“伊斯蘭”產生錯誤的見解，以致對“伊斯蘭金融”產生更多的迷思。無論位處於紛擾的國際關係之中、或是中美貿易戰、又或是全球經濟增長放緩之際，甚至是國際局勢不明朗之秋，對於執政者、投資者及老百姓都非常關注國際資金的流向，畢竟這些議題關係着國民的生計等經濟問題。在此，筆者認為民眾對於“伊斯蘭金融”的認識是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尤其是經濟投資或產業發展政策，皆有利於各界開創新的思維。
先認識“伊斯蘭金融”發展大趨勢
“伊斯蘭金融”的發展與四大因素有相當大的關係。首先，是市場因素。我們將其歸納為人口基數，根據《世界人口統計》，目前世界上大約有十九億穆斯林人口，伊斯蘭是僅次於基督教的世界第二大宗教。其次，是“伊斯蘭金融”的本質。“伊斯蘭金融”奉行伊斯蘭經濟體制，強調金融機構與投資者的“夥伴關係”，彼此取得的“合理報酬”與傳統資本投資的暴利明顯不同。同時，“伊斯蘭金融”的核心是“一個穩定和有成效的銀行部門”，秉持穩健的投資理念與“零風險”。第三，就是油元(Petrol Dollars)。“伊斯蘭金融”與所謂的“油元”之間的密切關係。就在二十世紀初期，全球石油價格飆漲，中東產油國家財富不斷累積，尋求合適投資機會的需求日益殷切，是“伊斯蘭金融”快速崛起的契機。加上近年各地石油輸出國出現不少的政治與經濟危機，為國際油價增添了不少的不穩定因素。第四，就是地緣政治。國際政治經濟學研究顯示“伊斯蘭金融”發展與當前地緣政治的發展態勢是高度相關。“伊斯蘭金融”業務主要涉及新興市場，其中不乏大型基礎建設項目，但由於不少中東國家本身在基礎建設的技術並不成熟，不少符合伊斯蘭社會規範的基礎建設投資，卻來自於伊斯蘭社會不討好的歐美國家，因此加劇地緣政治的角力。
“伊斯蘭金融”是甚麼定性的投資？
簡言之，“伊斯蘭金融”是按照伊斯蘭沙里亞教法(Shariah principles)之教義為前提，從事之金融活動、商品及服務。伊斯蘭經濟體系強調所謂雙贏互助的夥伴關係與“合理報酬”，並非資本主義模式中的“利益最大化”的概念。“伊斯蘭金融”可區分為“伊斯蘭銀行”、“伊斯蘭債券”、“伊斯蘭證券”及“伊斯蘭保險”等四大領域。伊斯蘭教之所以禁止收取利息，主要是教義中將金錢視為“交易之媒介”利潤僅來自銷售、租賃或投資等有實際從事生產之活動。在“伊斯蘭金融”體系下，因為不允許收取利息，銀行的盈利與客戶經營緊密綁在一起，強調實際承擔風險才有分潤。其次，伊斯蘭金融機構的收益與貸款投資標的物的風險高度相關。“伊斯蘭金融”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其獨特的伊斯蘭經濟模式，堪比傳統資本主義經濟的投資更為穩健。針對於分擔風險的壓力，融資提供者必須認真分析借款者的投資目標、首付金額、償付能力以及違約風險等。這一特點，明顯不同於傳統融資模式中融資機構並不對財產享有收益或分擔損失，其主要目的是按時收回貸款並獲取約定的利息。再者，伊斯蘭經濟非常重視“遞減合夥關係融資模式”，並不以利息作為基礎，着重於建立風險共擔、公平夥伴關係的基礎上。這也就是為甚麼對在引發全球金融危機的次級貸款問題上，“伊斯蘭金融”的“遞減合夥關係融資模式”作為替補方案就行之有效，並在逆境中取得亮眼的增長。
認識“伊斯蘭金融”的“伊斯蘭債券”
現代金融市場中的債券(bonds)，主要以融資獲取對應的利息。而在伊斯蘭經濟中，以阿拉伯語Sukuk原意為伊斯蘭證券或憑證是指具流動性及可交易性之證券、票據或憑證，通常指遵循伊斯蘭律法規範之一般證券或債券。伊斯蘭債券(Sukuk)與傳統債券主要的不同，是前者須遵從伊斯蘭教律而發行，例如禁止索取利息，資金須用於投資某項資產，債權人乃分享資產獲利機會，而非賺取利息收入。其中，Sukuk債券架構下又區分為有股本參與型(Musharakah)及盈利分享型(Muda-
rabah)，已經類似於股票等權益性工具。在馬來西亞，通常以Sukuk一詞替代伊斯蘭證券；Sukuk由於伊斯蘭教義禁止收取利息(Riba)，傳統債券發行人必須依契約約定之日期、利息向債券持有人支付金額，伊斯蘭債券持有人則從持有資產所有權中獲利，或享有該資產產生之一部分營收。由於“伊斯蘭金融”和普遍金融市場交易原則不同，如上所提伊斯蘭教義如禁止收取利息等，故發展金融交易是否違背伊斯蘭教義需由伊斯蘭學者組成的“伊斯蘭律法顧問委員會”(Shariah Advisory Council；SAC)認定。在全球的Sukuk債券市場中，自二○○○年以來每年40%的成長速度增加。
在中國內地，目前尚未發行過任何伊斯蘭債券。寧夏是中國唯一的“伊斯蘭金融”試點。寧夏是回族穆斯林居住最集中的地區之一。寧夏，除了是中國唯一的回族自治區外，並具備一批從事伊斯蘭教法和伊斯蘭經濟研究的專家，對發展“伊斯蘭金融”創造先天條件。目前，寧夏銀行是首家獲准開辦“伊斯蘭銀行”業務的中資銀行。寧夏銀行遵循伊斯蘭教義和律法，利用區位優勢，並結合中國具體國情，開始試點開辦伊斯蘭銀行業務。至於鄰近的香港國際金融市場，亦已經將伊斯蘭綠色債券市場定位成未來重點發展的項目，積極搶佔先機以吸引更多金融機構或基金在當地發行伊斯蘭綠色債券。在一級市場方面，香港特區政府早在二○一四年、二○一五年及二○一七年共發售了三批伊斯蘭債券，總金額達三十億美元。在二級市場方面，截止至二○一五年底，已經有17隻伊斯蘭債券在香港交易所上市，總值達一百五十五億美元。
“一帶一路”的契機
在“一帶一路”沿線六十四個國家中，有三十一個國家是穆斯林國家，將近一半的比例。有十三億穆斯林人口，佔全球四分之三穆斯林生活在“一帶一路”區域內，是直接與中國未來發展密切相關，也反映出地緣政治的戰略意義。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數十個國家投資已經展開全面建設，這些覆蓋層面廣闊的重大投資將號召很多金融資本向生產資本轉移。對外方面，中國已經大力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拓展伊斯蘭債券、伊斯蘭銀行、投資基金及保險等“伊斯蘭金融”業務。目前，亞投行正與伊斯蘭發展銀行進行磋商，希望能夠達成協議共同投資擁有潛在機會的基建投資專案。“伊斯蘭金融”在中國的起步比較遲，隨着“一帶一路”進入操作及與投資建設專案配套的伊斯蘭金融資目相應增加，“伊斯蘭金融”對中國的經濟具有極大潛力。採取“伊斯蘭金融”的運作模式，可以為西方媒體形容“債務陷阱”的“一帶一路”洗脫污名，且符合中國與這些沿線國家的互惠雙贏的成效。
澳門發展“一帶一路”，應首選馬來
西亞平台。
馬來西亞目前是國家“一帶一路”的重要支點國家，其戰略僅次於印度尼西亞。作為全球最大的伊斯蘭金融中心，無論在“一帶一路”或與“伊斯蘭世界”的聯繫，馬來西亞長久以來都是核心的“聯絡人”。現時馬來西亞為全球最大的Sukuk市場，其佔比達56%，為最高之國家，短期內發展Sukuk債券市場，連英國、新加坡及香港都向馬來西亞“伊斯蘭金融”取經。除此，馬來西亞的清真食品與認證體系是全球最具權威的，且為有意拓展穆斯林市場的投資提供良好的條件。在澳門，市民或社團組織都經常與馬來西亞華人進行民間交流，這是一個很好的“入手點”。澳門特區政府或民間企業可運用在馬來西亞當地的人脈與商業網絡，着手借鏡馬來西亞的平台與技術，開展一個以“伊斯蘭金融”作為澳門特色金融的產業支柱。
澳門特色金融應納入“伊斯蘭金融”
元素，搭建到“一帶一路”的擴展平
台。
無論是中國企業或澳門企業參與“一帶一路”，適當了解伊斯蘭宗教和“伊斯蘭金融”的特點對其將來判斷商業機會，開展業務合作和信用評估將會大有裨益。澳門有“大灣區”作為“生產鏈”與“服務鏈”的支援基地，還可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作為前哨站，非常有利於澳門經濟的“走出去”。澳門特區政府是具備條件與業界互相配合，進一步促進“伊斯蘭金融”在澳門的發展。同時，除了在澳門發行人民幣債券外，加快推動澳門發展特色債券市場是具有重要意義。這個發展動向很明顯可為澳門成為未來區域的國際伊斯蘭債券中心打下基礎。
依筆者過去對“伊斯蘭金融”的研究以及澳門經濟的特性，建議澳門特區政府首先組建“伊斯蘭金融”研究小組，目的是為澳門與馬來西亞“伊斯蘭金融”市場人士提供一個平台，以便雙方討論“伊斯蘭金融”的實務及技術事宜。其次，由澳門金融管理局與馬來西亞國家銀行成立一個由私營機構主導的“伊斯蘭金融”合作小組，並與馬來西亞國家銀行及當地伊斯蘭私人銀行作為合作夥伴方，直接地推動兩地私營機構緊密的合作關係。第三，着手“伊斯蘭金融”的人才培養。目前澳門對於伊斯蘭律法、文化及制度不甚了解，亦缺乏對“伊斯蘭金融”熟悉的專業人才，短期內宜加強政府及金融業者與穆斯林國家的交流，蒐集穆斯林國家相關“伊斯蘭金融”體系資料，了解穆斯林國家之法律、文化、會計，以及伊斯蘭金融商品的特性，可設立專門研究東南亞事務的學術研究機構開展更多對區域經濟與金融發展的研究。最後，建議再從香港或英國發展伊斯蘭債券的經驗，發展以外國伊斯蘭專業投資機構為目標客戶的專業板伊斯蘭債券。上述四點建議是按內外層次分明的結構性發展模型，是較為有效地在短期內發展出一個以“伊斯蘭金融”作為澳門“特色金融”的支柱，同時也是澳門為國家的“一帶一路”做出積極作為。
蔡怡竑
（社會科學博士、旅居澳門馬來西亞學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