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蓋茨大腦
比爾 · 蓋茨離開一手創辦的微軟公司後，近十年少有接受詳盡專訪，直至近月推出的紀錄片《比爾大腦內幕：解密比 · 爾蓋茨》，從家庭、事業、慈善工作，以至環保，剖析這位天才企業家的思考方式和濟世抱負。
蓋茨是怎樣煉成的？
天才是許多人對蓋茨的第一印象，但除了追隨他多年的粉絲外，外界對他本人所知有限。這套紀錄片從食水衞生、疾病和氣候暖化問題切入，透過蓋茨基金會近年就這些問題不斷研究的成果，透視這位商業奇才的思維模式和人生動力。由戴維斯 · 古根漢執導，他曾參與美國多部電視劇的編導和監制工作。二○○六年，古根漢夥拍美國前副總統戈爾，制作關於氣候暖化的紀錄片《絕望真相》，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紀錄片殊榮。
以普通人的標準衡量，蓋茨名成利就的人生目標，其實早已實現，到了如今已逾花甲之年，但他對知識的渴求，仍然好學不倦，書不離手。閲讀是蓋茨的興趣，為了滿足求知慾，小時候的他可以足不出戶，在自己的房間埋頭苦讀。他自小數學成績優異，中學時期曾奪得全美國數學比賽冠軍，高中開始在西雅圖私立中學學習電腦。
在紀錄片中，蓋茨談及家庭，更提及母親對他的影響。雖然蓋茨早年對數理科已盡顯天賦，但他長袖善舞的母親卻希望兒子擴闊交友圈，鍛鍊社交技能，而不是終日將自己關在房間，做沉醉在自己世界的宅男。蓋茨其時正值反叛期，對母親的勸導充耳不聞，母子關係並不和睦。直至成年以後，在事業上初有所成，蓋茨方才領略母親的教誨，明白要在商場上如魚得水，總需建立人際關係。被問到人生最黑暗的一天，蓋茨道出母親離世對他打擊巨大。憶起往事，蓋茨眼泛淚光，似勾起無盡思念。
以“叱吒風雲”形容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微軟公司，相信並不為過。微軟一度雄霸電腦和相關軟件市場，改變現代生活和工作模式，使電腦成為家居必需品，亦使蓋茨的財富在短短幾年內暴漲。年少氣盛的蓋茨乘勝追擊，務必將另一個互聯網瀏覽器Netscape趕盡殺絕。近乎壟斷的商業手法，引起了美國商務部的目光，最終美國聯邦政府決定起訴微軟因佔據市場壟斷地位，而違反《謝爾曼反壟斷法》。事隔多年，蓋茨在紀錄片回應微軟當年是否壟斷，他依然發揮一貫的好辯本色。被問到是否同意自己是“壟斷者”，蓋茨反問視乎如何定義壟斷者。他認為壟斷者有兩種：一種是市場地位無可動搖，另一種是佔市場極大份額。如果以前者定義來看，他認為微軟並非壟斷者。
醉心事業，擴展自己的商業王國，同時冷落了家庭，似乎是眾多商業奇才的必經之路，蓋茨也不例外。踏入千禧年代，蓋茨離開一手創辦的微軟，跟妻子同心協力，成立慈善基金會，展開人生和事業新里程。基金會致力研究和資助針對衛生、教育和脱貧項目。紀錄片主要集中討論基金會就安全食用水、疾病和氣候暖化方面所作的努力，同時折射出蓋茨的思考方式。不論分析食水問題，或尋找再生能源，從查找問題到研究解決方案，蓋茨拆解疑難的能力，猶如編寫電腦程式，邏輯嚴密，滴水不漏。一旦發現新問題，必定尋根究底，考慮之前可能未覆蓋的範圍，加入成本效益、技術支援等因素，再跟團隊另行商討對策，研判解決方案的可行性。
環保與核能
以全球暖化問題為例，將環保掛在嘴邊很容易，但如何將理想付諸實行，除了靠遊行和意見領袖喚起社會關注以外，如何找出務實的方法，將相關技術應用於日常生活，是蓋茨多年來專注研究的課題。談環保，必須從能源說起，要認識能源，則無可避免要面對一個十分現實，而絕非大喊空泛口號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在現有可再生能源以外，如何產生另一種安全、環保又符合經濟效益的能源，代替仍被全球廣泛應用，屬耗竭性能源的化石燃料(Fossil fuel)？
為了解能源世界，蓋茨自己先做足功課，對加拿大科學家斯繆(Vaclav Smil)的著作更是愛不釋卷。斯繆是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學環境學院的終身教授，他的研究範圍甚廣，對能源、環境、糧食、人口、經濟和公共政策等課題，進行不少跨學科研究工作。斯繆認為，去年全球能源供應，有百分之九十屬於耗竭性能源的化石燃料，當中包括碳、石油和天然氣。從耗竭性能源過渡至再生能源，所需時間遠比想像中長。雖然再生能源技術在過去幾十年迅速發展，但自二○○○年開始，全球化石燃料的使用量卻有增無減。
每逢斯繆出書，蓋茨都第一時間拜讀，潛移默化影響他對能源政策和環境的看法，最後他認為“安全核能”是解決未來能源需求和改善温室效應的最佳方法。當然，人類見識過核彈的破壞力，再加上過去三十年出現過的核能災難，先有一九八六年蘇聯切爾諾貝爾核電廠事故，近有二○一一年日本大地震的福島核洩漏，核能始終不免令人心生畏懼。
為了解除世人疑慮，蓋茨基金會邀請了全球數一數二的科學家，目標是研發安全且符合成本效益的核能。團隊經多年努力，從理論上研究不同核反應堆類型，再仔細評估，他們最終選擇了行波反應堆(Travelling Wave Reactor)，並成立泰拉能源(TerraPower)，親任該公司董事會主席。泰拉能源的目標是解決成本、核廢料和安全等問題，為如何處置使用過的核燃料提供可行方案。蓋茨近月出席上海舉行的“虹橋國際經貿論壇——貿易與創新平行論壇”，討論核能長期以來成本較高、鈾燃料難以獲得等問題，並以如何更妥善安全處理核廢料為例。他指出現有核電廠產生的廢物，可以透過行波反應堆變成燃料，除了可以降低成本，更可大幅減少核廢料。蓋茨亦指出，現有的反應堆需要人手不斷添加燃料，出問題的機率大增，行波反應堆的封閉式燃料循環，可省卻不少麻煩，同時增加安全性。
堅毅不屈，是蓋茨貫徹始終的精神。紀錄片提到蓋茨就核能問題，多年來在中美兩國之間奔波，在會見國家主席習近平後有所進展，卻沒有預料到計劃被特朗普挑起的貿易戰破壞。蓋茨的科研團隊坦言，從未想過在改善環保之路上的障礙竟然是美國。在九月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行動峰會上，沒有作出減排承諾的日本和澳洲，以及退出《巴黎協議》的美國，都沒有受邀發言。相比之下，中國和印度是碳排放大國，但面對全球氣候變化的挑戰，中印兩國積極應對問題，努力得到聯合國肯定。美國太空總署(NASA)最新研究結果顯示，在過去近二十年，地球表面新增的植被總面積大約五點二億公頃，相當於一個亞馬遜雨林。在這個綠化過程中，中印兩國的貢獻超過三分之一。堅持走綠色、低碳之路，是世界是否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所在。
在紀錄片結尾部分，導演古根漢向蓋茨拋出以下的問題：“當你面對巨大挫折時，你通常會如何處理？”蓋茨說自己不免要稍為抽離情緒，退一步評估客觀事實，再判斷自己是否應該放棄，還是應更加努力奮進。在兩者之間，蓋茨沒有給予明確的答案。但如果真要為蓋茨大腦解密，天賦、努力加堅持，無疑是這位一代商業奇才的成功之道。
杜然（文化評論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