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 落

很小的時候，我便對人生的意義產生疑問，既脫離不了生老病死，又何苦汲汲營營過活？同時又對死亡深感畏懼，怕隨時煙消雲散，那種無法掌握、難以想像的恐懼，深深烙印在我心。

初中時某個假日，我與堂弟在家附近的空地打羽毛球，一個高拋將球打到工廠屋簷上，那屋簷高得梯子架不到，因此我們議論了一會，決定爬上去。往下俯瞰時油然心生一股驕傲，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我想這就是為何權勢者要建巨廈高樓來彰顯自己的不凡。

結果我跟堂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連接工廠屋簷的矮牆由瓦片鋪成，我們竟在屋瓦上陶醉地跳起舞來。忽然，耳邊傳來一陣清脆喀嚓聲，我跟堂弟的臉瞬間僵住，畫面一片慘白。我眼裡只見一團黑，僅能感覺地心引力與牛頓第二定律的運作。那一刻時間暫停了，五官喪失機能，我沒看見所謂的人生跑馬燈，當下且寂且靜。這是生命最寧靜的時刻，好像三魂七魄被抽離身體，後來回想若這樣死去是否相當安詳？

在我下方是一堆銳利碎瓦，不到二十公分處則矗立着一根粗鐵柱，腦海不禁浮現如果墜落位置有誤，腦袋將直接撞上鐵柱，然後我便不敢再往下想了。

等到堂弟開口說我們沒事了，生命的光彩才重新回來。各自檢查身體後，我發現我的雙手動脈處有一條長割痕，滲出淺淺血絲；若碎裂的不是瓦片而是玻璃，那麼下場又會如何？我暗暗慶幸沒有發生更嚴重的事。

其實心裡是害怕的，只是年少的我們將之拿來當冒險故事吹捧，時隔多年我依然會想起墜落時的恐懼。每每想起那根鐵柱，都在提醒自己生命無常。或許那件事回答了人生有何意義：能活一天，就要好好過一天，並心存感激。

樂 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