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 飛

才下過一場雪，忽然間春天就來到了。

雪還未融得乾淨，眠了一冬的小草，便急不及待地、在轉眼間將好大一片的原野翻成碧綠，可愛而油然的碧綠，順便告訴整個大地，生命的循環和希望又開始了。

小黑鼠在洞中悶得不耐煩：“媽媽，天氣這麽好，讓我出去玩玩，好嗎？”

鼠媽媽嘆一口氣，說：“小黑，外面太危險了，我們等天黑才出去吧！”

“為甚麽呢？”

“因為外面有大花貓、有粗蟒蛇、有老狐狸那些壞蛋。牠們都是專門對付我們的，牠們有尖牙利爪，我們卻只靠跑得快、躲躲藏藏才逃過毒手。唉，還是等天黑吧，天黑比較安全些，白天的草原不是屬於我們的……”

小黑心中很難過——躲躲藏藏的生活怎麽能算做生活！牠從來就不明白安分的意義。於是只能關在家中，自怨自艾、悶悶不樂地過了一個春天。

初夏一個明月高懸的夜晚，一隻夜鶯在天上悠閒地飛着。地上鬱悶的小黑仰着頭流露着羨慕的目光。忽然間，牠靈光一閃，哈哈大笑地叫了起來：“哈哈！有了，有了，要享受白天的草原，就要逃避地上的壞蛋。要逃避地上的壞蛋，我要學飛！我要學飛！對了，對了，我要學飛！”笑聲吵醒了樹上惺忪的老麻雀。

拿定主意之後，小黑小心地觀察各種雀鳥飛翔的姿態和動作，發覺要飛就必須要有一雙翅膀。沒有翅膀如何能飛呢？小黑鼠想了幾天，結果聰明的牠又想到了解決這個難題的好辦法。於是，每個晚上牠便靜靜地走到河邊，用小石頭捶在脅下的皮膚上，希望把它捶扁、捶大、捶成翅膀。很多時候，牠都捶到皮破血流，痛得暈了過去。老麻雀往往睡醒一覺，在枝頭上看到時，不禁輕輕地搖頭。

好歹過了夏天，小黑鼠的小手臂後面和肋骨旁邊，總算長了一張鬆弛的皮膚，雖然是傷痕累累，不過大概可以用來當作翅膀飛吧？於是在秋天清爽的夜晚，他又爬到最高的樹梢，勉力地揮動着翅膀往下跳，結果每次都跌倒在下面的草坪上。不用說，頭上臉上又多了許多血痕。但中秋過後不久，牠卻開始掌握到動作的要領，可以滑翔幾尺了。有一次，牠不小心地掉進麻雀的巢裡。老麻雀有點惱，說：“不自量力的老鼠！”小黑向牠道歉，心中卻想：“麻雀怎能知道我的志氣。”

秋天、冬天都過去了，春天轉眼又來到，原野又開滿了花。老麻雀在晚上再也看不到小黑鼠。牠想這隻老鼠大概已經學會了飛，再不用夜間出來了吧！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安慰，睡得特别香甜。

可是過了不久，小黑忽然又在晚上出沒。麻雀覺得很奇怪，連忙追問：“你不是學會飛了嗎？飛在天上的你，不怕大花貓、粗蟒蛇、老狐狸了吧？”

小黑垂頭喪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嗯，天上還是有老鷹……”

不久之後，有人聽到老麻雀在教導小麻雀：

走路的吃地上的苦，

會飛的受天上的難，

游泳的還是要嘗水中的麻煩。

只要能知足現在的福樂，

天堂就在人間。

曦 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