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船政校 半部海軍史

為研究先祖戴宗騫在甲午戰爭中的事跡，數年前我開始瀏覽北洋海軍史。無意中發現，北洋艦隊中高級指揮官大部分是福建閩侯或侯官（舊縣名，今屬福州）人。敬佩之餘，難免疑惑，直至前陣子隨澳門特區文化遺產考察團赴福建訪問。

旅遊大巴從機場駛往福州城，途經馬尾時，導遊向我們介紹福建船政學堂的往事。原來北洋水師的閩、粵籍指揮官幾乎皆從該校畢業。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隨著主張“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洋務運動漸興，經左宗棠奏請獲准，由船政大臣沈葆楨（林則徐女婿）於一八六六年組建中國歷史上第一所海軍學校求是堂藝局。次年遷至馬尾，更名為船政學堂，俗稱馬尾船政學堂。

學堂分前後兩部。前學堂即製造學堂，培養船舶設計與製造人才；後學堂為駕駛學堂，培養船艦駕駛人才與海軍船長。福建船政學堂的名稱沿用至民國二年。辦學四十七年間，前學堂有八屆畢業生計一百七十八名，後學堂駕駛班與管輪班分別有十九屆二百四十一人、十四屆二百一十人畢業。在近半世紀的歲月裡，福建船政學堂送出畢業生僅六百二十九人。然而，這六百精英中竟湧現出大批頂天立地的棟樑之才。

甲午海戰時指揮戰艦奮勇作戰的管帶（艦長）們便是代表。當時北洋艦隊以八艘遠字號巡洋艦為主力，其管帶清一色是福建船政學堂首屆畢業生。右翼總兵兼旗艦定遠號管帶劉步蟾、左翼總兵兼鎮遠號管帶林泰曾，以及分任來遠、經遠、致遠、靖遠、濟遠、平遠諸艦管帶的邱寶仁、林永升、鄧世昌、葉祖珪、方伯謙、李和，均為後學堂駕駛班同窗學友。黃海激戰中，劉步蟾、林泰曾以身殉國，林永升中彈身亡，鄧世昌率致遠號衝撞敵旗艦而不幸艦毀遇難，邱寶仁、葉祖珪、李和等雖奮力作戰，最終難免全軍覆沒的厄運。除方伯謙因臨陣脫逃受到應有懲處外，福建船政學堂的健兒用鮮血和生命譜寫了愛國主義的悲壯詩篇。

甲午戰爭後，倖存者繼續為建設中華海軍嘔心瀝血。葉祖珪曾任北洋水師統領，後總理南北洋水師；李和升職海軍中將並首任國民政府軍港司令。前學堂製造班首屆畢業的魏瀚，官至海軍部造船總監。後學堂二屆畢業生薩鎮冰，歷任海軍司令、民國海軍總長，曾代任國務總理。說福建船政學堂校友打造了半部民國海軍史，絕非言過其實。

更為驚異的是，校友中還有首屆畢業生、後來的著名啟蒙思想家和教育家嚴復，第八屆畢業生、後被譽為“中國鐵路之父”的詹天佑等英才。一所小小學堂，校友竟璀璨如此，豈非奇跡？

如今，在福州馬尾昭忠路，在福建船政學堂舊址附近，一座兩艘戰艦造型的中國船政文化博物館拔地而起。建議來到福州的朋友都去看一看。

李嘉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