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光芒與環保現實

經過一輪票選和編輯團隊的商討，二○一九年《時代雜誌》風雲人物的結果總算塵埃落定，瑞典“氣候少女”通貝里擊敗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美國總統特朗普、“告密者”以及“香港示威者”，奪下這個象徵着全球最具新聞影響力的頭銜。

但就正如其他沒有具體指標的比賽一樣，結果的出爐往往就意味着不同爭議的開端。對於通貝里登上封面，爭議聲不絕：既有如美國總統特朗普長子唐納德一樣，認為與“香港示威者”相比，通貝里的影響度被比下去，亦有人掀出通貝里的“環保醜聞”，例如在火車上進餐時，在其面前的盡是膠袋包裝食品和塑膠餐具；表面上因為飛機的碳排放而棄飛機取帆船，但卻令其團隊要派人乘飛機到紐約，再將船駛回歐洲，結果造成更多碳排放，更有人指她對不同國家的斥責標準不一，云云。一時之間，通貝里也真由雜誌封面上的風雲人物，變成了掀起不同爭議、鬧得風風火火的人物。

但筆者認為，假如我們能將通貝里獲選風雲人物這事放置回環保運動整個大脈絡來看，關於這位最年輕入選者的爭議聲音，或許就會有所消減。

操作之必要

民眾對於通貝里的質疑，很大程度上源於她的“言行不一”：在瑞典議會外進行“為氣候罷課”行動、在聯合國氣候峰會上怒斥多國元首和大人們只向錢看、對特朗普總統怒目而視等，以上行動綜合起來，無疑會令人為這位少女冠上“環保鬥士”的光環，也正因如此，她眼前的塑膠、多出來的碳排放，就統統成了萬劫不復的罪孽；對此，實在是“成也光環，敗也光環”，越是因為“環保鬥士”光環吸納到的人氣與支持，令人對之萌生之質疑也越是厲害。

對於通貝里的成名，筆者認為這固然是一場操作，由媒體、環保運動持份者、政治組織和市場合力完成的操作。而在過程中，通貝里運用了其作為學生、女孩子、白人的身份符號，亦妥善駕馭了教育、眼淚、憤怒等元素，對於“環保鬥士”這一身份的操演也確實出色。但更重要的是，“通貝里作為‘環保鬥士’”這一操作其實有其必要性，因為筆者認為，環保運動要成功推廣，本來就是訴諸情感——對於環保問題的硬材料、可怕結果，大家早就了然於心，但最後之所以會被通貝里所打動，願意動手去改變，多少也源於我們對年輕人的愧疚和心虛，正因如此，通貝里作為一個代表人物的出現，對環保運動的推廣，其實是利大於弊。

通貝里不等於環保

不過，雖然環保運動需要“通貝里”（或其他能成功操演以上元素的代表）的光芒，但也必須留意，不可讓明星光芒完全取代了環保事實。

“成也光環，敗也光環。”這句話的適用對象並不限於通貝里。將某一特定人物塑造成整場運動的代表，本身就會有出現這個情況的危險；因為明星光環、名人光芒等事，其實好比雙刃劍，假如未能好好拿捏當中尺度，隨時弄巧反拙。然而，無論光環帶來的關注多麼便利，也必須要透過不絕的解說，着力為受眾開闊其視野，令其明白：明星光環由運動而生，但運動卻遠不止於明星。

就以通貝里之於環保運動為例，小女生的光芒確實由環保而來，但只要將焦距稍稍調整，就不難發現，環保運動之浩大，根本不可能由一位單一人選來全面代表。所以，假如我們能保持理性的話，必然會明白，哪怕通貝里真的不具備成為“風雲人物”的資格，“地球之肺”亞馬遜雨林大火的摧毀程度依然不減、美國退出《巴黎氣候協議》對全球對抗暖化的負面作用仍在，還有極端天氣、臭氧層破洞、生物多樣性降低、海洋污染等情況依然嚴峻，而這些，不過是氣候問題中的幾個關鍵詞，尚有更多更駭人聽聞的情況，在等着我們。

正因為以上對於操作光環和與光環分割的種種利弊，所以，操作有其必要，明星光環之於整個運動的推動亦有其價值，但不論主導操作的人抑或受眾都要有一種將光環昇華的意識，將被光環吸引住的好奇心，一一轉化成對整個大議題的認知，以及後續的更多實際行動。

風雲人物年年有，只因風雲之事永遠存在，但與其將目光和心思放在“人物”，倒不如看看他或她所代表的“風雲”何來，瑞典的通貝里就算沉寂了，也會再有一個來自另一個國家的人站出來，倡議着另一件事。就讓所有因二○一九年《時代雜誌》風雲人物一事而起的爭議，伴隨着這一年的結束而走向終結；讓我們走出紛爭，回到現實，為氣候，及其他需要大家去努力的事，付諸行動，為世界帶來真切而實在的改變。

高 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