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日前在拙作中，寫了一段以“罷了”一詞為題的小議，是想説明在文學作品中，有時只需用一個簡明的詞，便可產生足夠的激情，表達出一種準確的意向，而不必叨叨絮絮、喋喋不休。

一字之師，古有名訓。大家都熟悉的王荆公所改的“春風又‘綠’江南岸”中的那一個“綠”字，它一用在上引的詩句中，馬上就好像在我們的視野中出現一種景象：春風送來江南的一片綠，能產生一種如電影中的搖鏡頭一般的效果。

特別是在小説和戲曲中，有時候，人物口中吐出的一個字、一個短語，亦可以勝似千言萬語。

這一次，我想舉個“了”字。

在古詩詞中，這個“了”字雖然表面很淺白，但又可以有深層次的內涵，如“春花秋月何時了”中的了字，就令人感受到一種悠悠無盡的哀怨了。

辛棄疾詞中有“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之言，句中的“了卻”一詞，看似輕可，實則是指完成一宗統一的大業，正是舉重若輕的精煉之筆法也。又如岳飛詞《滿江紅》中“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的“白了”一詞，相配用來，滿懷壯志，珍惜時光，寫來如暮鼓晨鐘！

而在《玉堂春》京劇裡，王公子為自己對蘇三始亂終棄，深感內疚，但礙於命官身份，雖主審蘇三冤案，但不敢相認，只好於晚上微服私訪牢獄。當時，天大寒，王公子見到凍得瑟縮可憐的蘇三時，立即拉起她的手，吐出這麼一句：“哎呀，凍壞……了呀。”這個“了”字拖長咏歎，眞是勝似千言萬語，包含了憐愛與悔疚之情。

在《打漁殺家》一劇中，晩年歸隱的梁山好漢蕭恩（化名）在受到漁霸教頭、打手迫害時，他忍氣呑聲地只吐出一句悲壯的話：“老了，不中用了……”這個“了”字，也是運用了拉腔，點出了英雄遲暮的處境。

可見，一個詞一個字，用得到位，效果就可以點石成金。

魯 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