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濟修《漫步松山》序
我和濟修相識二十餘載,在我的印象裡,他為人誠懇老實,做事勤奮踏實,朋友圈裡大家稱之為“好人老郭”,而這也是他寫作的精神面貌和品格支撐。月前濟修送來一叠文集打印稿要我作序,我讀着這些文稿,以往的印象愈發清晰起來。面對如是之人所作如是之文,我沒有理由不做出反應。序文不宜長制,這裡無意剖薪析理,僅就文集的特色和優長談談感覺,以供濟修參考,並與讀者討論。
一是“漫步式”的寫作心態。濟修在文集的“後記”裡説,“在人生路上或學術路上”,應該秉持“一種漫步的心態”。基於這一理念,他不但將文集中的散文部分命名為賞心適意的“路邊風景”,就連講求邏輯推理的評論部分也選用了“漫步松山”這樣率性自適的標題。而標題或論題的擬定,對寫作具有方向性意義,它不僅標誌着作品主題的極詣,而且規範着書寫的風格和方式。濟修“漫步式”的寫作心態,沉靜、平和、從容、淡定,不刻意追求甚麼“深刻”、“超越”,也不去進行所謂“靈魂拷問”,而是從“自己的體會”、“自己的感悟”出發,隨意而為,信筆寫來,自道自適,自娛娛人。唯其如此,無論寫甚麼,他的筆觸都遠離了佻巧儇惡的陋習,急功近利的浮躁,更絕無附庸風雅的虛榮,裝腔作勢的辭色,形成了自己不矜不伐、性質自然的文風。這在時下物慾喧囂的氛圍裡,不啻是一種清新脫俗的境界,誠可喜也。
二是書寫的文化硏究視角。濟修之撰,基本上屬於那種十分重視文化硏究和歷史事實的書寫,他的文化評論,以文化學和社會學硏究為主要方法,強調文化基因及社會因素對文化傳承、發展的參與和影響,以及硏究成果產生後對社會的影響和價値;他的文藝批評,更是建立在文本細讀基礎上的文化學和社會學批評,旣擁有寬廣的總體視野,又能展開言之有物、言之成理的具體評騭。尤其是對飛歷奇小說的解讀,把書中主人公深微的心靈歷程與宏闊的社會圖景,置於其所處的特定歷史文化環境中和背景下來進行闡釋,其對土生文學的“族性”的論析,在硏究內涵上和分析方法上都給我們帶來新的啟示,這種文化硏究視角,還影響着濟修的散文創作,比如他的遊記,那些大大小小的景觀景點,幾乎無不在他的“文化硏究”的觀照之下,我們隨着作者的筆跡文思,一定可以在他走過的“路邊風景”裡,看到一種對歷史文化來龍去脈追蹤的執着。
三是不同文體的兼容互補。初看此書,一半是評論,一半是散文,合成一集似乎有些勉強,不夠契合。讀後才覺得這樣做也未嘗不可,細讀之後更感到了作者在不同文體間的兼容互補的追求。他寫散文,這讓他的評論也帶着感性,論議評析具體、生動而不枯燥、生澀;他寫評論,又讓他的散文多了幾分嚴謹,內在邏輯縝密,層次清晰,形散神凝。兼容互補的結果是,濟修的評論有了文采,助力他在客觀的、冷靜的文化剖析裡,顯示背後的對社會人生和參與變革的激情;散文有了格致,推動他在隨意的、散漫的景像描寫中進入“意境”或“境界”。但也要注意,論文與散文畢竟是兩種不同文體,宜“容”而不宜“融”,“互補”而非為“一體”,尤其是散文所需要的更多的個人情懷和個性色彩,不可被文化掌故和歷史事實淹沒了,論文所要求的邏輯力量也不可被空泛的抒情和華美的藻飾取代了。
濟修人生經歷豐富,他是緬甸歸僑,由一個農村孩提,經艱苦努力,讀完本科、硏究生,當過記者、編輯,做過大學講師,廣泛地參與文化活動、接觸社會生活,並在此基礎上出版了《飛歷奇小説硏究》、《當代澳門透視》等專著,成績喜人。《漫步松山》只是其“拾遺撿漏”之合集而已,我想這本書的問梓理應成為濟修的一個新的開始。在此,我謹表示由衷地祝福和殷切地期待。
是為序。
李觀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