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芍農文田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書衣鄭重記疑辭，硃墨如同羲下碑。

若得名山占史席，全錢精詣有餘思。

吾粵順德李芍農，諱文田，字仲約，咸豐己未第三人及第，由編修累官禮部侍郎。光緒二十一年卒，諡文誠。學有專長，雅擅北碑書體，在近世負盛名，然翰墨為餘事而已。學綜流略，富藏書，最精元史及西北地理，有《元史地名考》、《元秘史注》等。書跡流傳甚廣，若聯屏卷冊扇劄之屬，所在多有，書籍題識則不多見。此其泰華樓舊藏《嘉定屠城紀略》，述清初殺戮江南情事甚詳，早年即列禁書，晚清馳禁，乃為收掌。包背裝，書衣墨筆親題“史部雜史類。附五十四號。嘉定屠城紀略。”書眉有其硃筆題識：“《紀載彙編》所收之《東塘日劄》，與此互有詳略，皆一書也。彼題云，嘉定朱子素九初述。浙刻《禁書總目》有《乙酉紀事》，題嘉定朱子素著，似亦一書。”或問如何審定為芍農手筆？一曰風格，以其平素翰札驗之，實出一手；二曰文獻，倫明《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記李文田云：“余於己巳歲始得觀其所藏。每書衣皆有題識，辨證書中得失，無不精切，不似他藏書家但記得書歲月，板刻源流也。”至其精博，以全榭山、錢竹汀為比。徐信符《廣東藏書紀事詩》：“文誠於版本目錄精審，故所藏書每書衣均有題識，記其卷數、版刻，或並辨證書中得失。”又曰：“迨廣州淪陷，泰華樓所藏聞有損失，惟有一部分早已移置北平，轉寄於燕京大學云。”《嘉定屠城紀略》即為燕京大學史學教授鄧之誠所得，鈐鄧氏姓名印。余庚辰尚於穗垣古籍書店得芍農舊藏，其上有親筆書籤，皆類此。又據吳子修《蕉廊脞錄》，李氏有《松月堂目下舊見》六冊鈔本，不著編輯人，芍農據“康熙三十五年二月三十日隨上親征”及“先考皇八子”等語，定作者為廉親王允禩之子。是書詳載清初創業主帥及順康雍三朝議政大臣、參贊大臣、軍機大臣並乾隆朝議政大臣、參贊大臣、軍機大臣、宗人府、領侍衛內大臣、散秩大臣及內閣、翰林院，均詳注姓名爵里，任事年月。世傳熙朝某王府有各部曹名冊，觀此信焉。此書記載軍機大臣之設於雍正七年六月初十日，以西北路軍興，欽派怡親王允祥，大學士張廷玉、蔣廷錫密為辦理軍機事務，詳軍機大臣設置之年月日，為他書所不載。其文獻價值可見。芍農之逝去今百又廿餘年，其文孫棪齋、曲齋二先生早已物故，泰華樓舊藏滅沒不可聞問，不審是書尚存天壤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