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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2日
第E04版:演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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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端、超現實的古典音樂會

極端、超現實的古典音樂會

——由海頓到史特拉文夫斯基

奧地利音樂大師約瑟夫海頓(Joseph Haydn,一七三二~一八○九),被譽為交響樂之父、弦樂四重奏之父,原因是他透過海量的作品確立了古典曲式,把音樂從繁花似錦的巴洛克時期帶進了以旋律和伴奏分明、邏輯嚴謹但又不失趣味著稱的古典時代。

俄羅斯前衛作曲家伊果史特拉文夫斯基(Igor Stravinsky,一八八二~一九七一),則是一個音樂版的“戲劇大師”,因為他既勇於實驗音樂的可能,又善用音色的光暗、樂器的特質、樂句的構造來引領聽眾隨着音樂的行進而有所期待和釋放,帶給人們驚喜、害怕、快樂和癲狂等感覺,讓音樂邁進百花齊放的現代。

兩位相隔百年的大師,一位代表典雅的德奧派,一位代表多情粗獷的俄羅斯。他們截然不同的身分卻有着同樣的特徵——音樂發展的“拓荒者”。可是,古典音樂愛好者卻鮮會把他們兩位相提並論。在九月二十七日,荷蘭的鹿特丹(Rotterdam)多倫音樂廳(De Doelen)裏,以色列指揮家拉哈夫沙尼(Lahav Shani)和鹿特丹愛樂樂團特意把兩位作曲家的作品帶到同一個音樂會上,讓聽眾享受一場充滿驚奇與期待的音樂盛宴。

在這場盛宴上,海頓的小號協奏曲和第一零四號交響曲《倫敦》,與史特拉文夫斯基《春之祭》的配搭,可謂相當有趣,而且“極端”。“極端”在於曲風上:上半場非常“古典”,下半場則非常“前衛”。而在正式開場之前,樂手已經給了聽眾一個小驚喜了:就在樂團調好音後、大家都在屏息等待指揮和小號獨奏家朱利安奴薩摩霍爾德(Giuliano Sommerhalder)出場時,後台突然響起了一串清脆的號聲,就如指揮和獨奏家按起進入舞台的“門鈴”,“要求進場”。他們亦在我們的笑聲和掌聲中走到聚光燈下,開始今天的音樂會。

海頓的小號協奏曲,作於一七九六年,是他其中一首最出名的協奏曲,大家耳熟能詳的“尋晚夜/個上海婆鬧我”就是依據這首協奏曲第三樂章的旋律而作。樂隊靜靜地奏起了開頭,又突然大聲地齊奏——這種“嚇人”的感覺是海頓最喜歡用的手法——原因是為了防止當年的聽眾在他的演奏會上打嗑睡!小號手加入了樂隊,重申了主旋律,華麗鏗鏘的小號聲彷彿把我們帶到十八世紀的宮廷中。雖是演奏着一樣威風凜凜的銅管樂器,但薩摩霍爾德高超的吹奏技巧把每一個樂句都完結得非常細膩,自然地融入樂團的齊奏中。這種溫柔的演奏技巧更能在抒情的第二樂章——行版中體現得到。當我們還陶醉在感情豐富的行板的餘音時,調皮的第三樂章緊隨其後。這是一首迴旋曲,顧名思義,“尋晚夜”這主旋律會不斷出現,而且每次出現都有新感覺,要麼變調了,要麼音色變暗了。不管怎樣,沙尼和他的樂團,還有薩摩霍爾德都能把新奇的感覺帶給我們,直至小號和樂隊熱鬧興奮地完結整首樂曲。餘韻未落,不少聽眾已經站了起來,為樂手們拍掌和歡呼。

至於《倫敦》交響樂,則是他一七九五年旅居倫敦時寫成的,也是他最後一首交響樂。雖然寫了那麼大量的樂曲,但海頓後期的作品中仍然不乏驚奇。第一樂章擁有一個緩慢而弔詭的前奏,聲音就好像停留在空中,勾引着聽眾的靈魂,讓我們止住聲息,目不轉睛,凝視齊整的樂隊,直至大概一分鐘後,才“圓滿”地奏起主旋律。雖說海頓在創作生涯的中期就大致確定了交響樂的規格,但這位“音樂拓荒者”亦不只會墨守成規。長度上,由一開始每首大概十多分鐘,豐富擴張到差不多需時三十分鐘的《倫敦》;配器上,由初期的弦樂加長笛、雙簧管和法國號的巴洛克式配搭,變成現在的弦樂、兩支長笛、兩支雙簧管、兩支單簧管、兩支巴松管、兩支小號、兩支法國號和定音鼓的古典制式,大大豐富了交響樂音色的多變。而海頓亦會在他旅居的地方尋找靈感,加進他的作品。例如,在《倫敦》的第四樂章,低音樂器就不斷響起如同蘇格蘭風笛的持續音。而《倫敦》,亦在光明的旋律和強壯的和聲襯托下完結。

下半場回來,音樂廳燈光染成血紅色,透露着一場原始的祭典將要開始。沙尼徐徐走出舞台——沒有帶上樂譜的他,把整個祭典都記在腦海裏。史特拉文夫斯基的《春之祭》在一九一三年首演的時候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樂曲裏不熟悉的音色、駭人的和弦、不規律的節奏、血腥的主題,讓那些還沉醉在浪漫主義的西方人覺得陌生、粗暴,甚至野蠻和暴力。時至今日,不少觀眾還會覺得《春之祭》是一首奇怪的樂曲。巴松管奏起了《春之祭》第一部分——“大地的崇拜”的獨奏段。這個低音樂器,響起薄弱的高音,聽起來就像竹片一樣容易被撕裂——大概是這種感覺,令這個片段變得這麼出名。慢慢地,樂團裏不同的樂器甦醒過來,加入祭典。突然,弦樂爆出齊整一系列的不協調和弦,而八支法國號則吹出不規律的重音,“春之預兆——少女之舞”開始了,這是一首強勁的異教之舞,讓人幻想到一群少年跳着既澎湃又詭異的步伐。如此的音樂繼續下去,整個“大地的崇拜”充滿着原始的味道,當最後一個和弦被奏出之後,不少聽眾們還挺直着背脊,“如坐針氈”地凝視着舞台,彷彿我們都要被邀請進去這場貌似野蠻的祭祀。

沙尼沒有給我們太多時間回過神來,第二部分——“祭獻”靜靜地開始了。木管的聲音像魔鬼一樣不經意地爬進來,“一群少女圍着圈跳舞,當最後被圍着的那位就成為被選中的祭品,在祖先的見證下,她將隨着音樂聲瘋狂地跳舞,直至死去。”這就是“祭獻”部分所描述的故事。其中,如同第一部分“春之預兆——少女之舞”的不協調和弦突然躍出,把各位聽眾都嚇了一跳,弦樂和管樂奏起挑釁性的旋律,代表着“被選中的少女”。軍號和鼓聲如同打雷般出現,代表着祖先的來到,最後,在祖先的見證和少女的狂舞之下,樂曲變得愈來愈粗暴,在堅定的齊奏中嘎然完結。大家都像如釋重負般鬆一口氣,然後向樂手們報以最熱烈的掌聲。

這場跨越百年的音樂盛會,把兩位曲風迥異的作曲家的作品呈現在大家眼前。我想這場音樂會的本身,比海頓的作品更新鮮,比史特拉文夫斯基的作品更奇妙,因為它讓我們的耳朵在兩個小時以內,聽了非常不同的音樂,把聽眾從和諧高貴的古典曲風,拉進瘋狂粗獷的現代曲風。這真是一場極端、超現實的古典音樂會!

旅途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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