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秋茶

——致澳門詩人賀綾聲、陸奧雷、玥

白露已過，你對我細語

秋霜添了三分涼意

我說龍井秋茶最是溫潤沁心

金九銀十，你看見了嗎？

十月的輕風正拂過虎跑泉的石欄

將龍井新綠疊成信箋

——那是最輕盈的江南

雲絮揉碎的日光在葉脈間踱步

白瓷碗底浮起整座南山

採茶女的竹簍盛滿潮潤的寂靜

露水在篾紋裡醞釀清甜

一尖一芽皆是與秋光的對談

炒茶人攤開掌心

火與青葉在輪迴中相認

蜷曲的軀體再度舒展時

已是故土沉入杯底的模樣

桂子初落時沏出第一泡

澄澈如童年浸着溪水的鵝卵石

第二泡氤氳成煙雨

獅峰山的霧氣在喉間回旋

第三泡竟淬出金石之聲

——那些深潭、竹林與舊年霜色

皆在舌根緩緩站成梯田

茶煙纏住烏篷船的櫓聲

曲院風荷的殘梗勾連夕光

恍惚有人攤開宣紙

將梅家塢的秋晾成水墨

而秋茶始終不語，只管以澄碧

沁潤我們日益荒蕪的味蕾

人世間最是熱鬧且寂寞

浮沉間可見眾生俯仰

沉底的葉，如僧侶合十

三巡後仍抱緊山野的魂魄

若你問起時光的重量

且看杯中秋色正橫渡——

一片葉，能載動整條錢塘潮

一盞茶，能融化世間的匆忙

王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