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的甜與鹹

在我早年的認知裡，月餅理所當然是甜的。

記憶裡的第一口中秋滋味，就是蛋黃蓮蓉月餅。少時有個吃月餅的怪癖，在一個切了八份的月餅裡，左挑右揀，硬是要挑一角沒有鹹蛋黃的純蓮蓉，偏嗜一口純粹的甜。

後來市面出現新式月餅如冰皮月餅、雪糕月餅、奶黃流心月餅等。口味五花八門，但月餅總是甜的，是節日限定的甜品。連那避之不及的五仁月餅，也是甜中偶爾帶點火腿鹹，主調還是甜。

再後來得知，自己從小吃到大的屬於廣式月餅，月餅派系還有蘇式、滇式、潮式、京式、晉式……各地的月餅餡料也是各有特色：火腿、鮮花、青紅絲、綠豆沙、烏豆沙、梅菜……完全顛覆我舊有的認知。

在蘇州生活數月，總能在街頭巷尾找到蘇式月餅的蹤影。其酥皮外殼酥鬆香脆，外形樸實無華，通常呈飽滿的扁圓形，表面不施繁複花紋，白色的餅有時印着用以標明餡料的紅字。鮮肉月餅是蘇式月餅中最經典的口味，豬肉作餡，鹹香中透着提鮮的微甜。叫月餅原是因為形似滿月，古時是中秋貢品，現時是常見點心，四季均可見於麵包店、超市、食肆，但每逢中秋依然是必不可少的應節食品。不同店家的配方不盡相同，同一家店每天的出品亦可有些微差異，唯一相同的是，新鮮出爐時最美味。

今年在異地過中秋，鮮肉月餅沒少吃，卻總覺得只有吃過蛋黃蓮蓉月餅，才真正過了中秋。故鄉浸出來的飲食偏好，悄悄滲進味蕾骨髓，是嘗鮮的新奇所不能安撫的渴望。月餅不難尋，但少了那杯由她自家發酵的普洱茶，甜味漸漸發膩，胃裡痞滿滯重，心中悵然若失。

如今，品嘗過鹹香月餅裡的鮮甜肉汁，也學會了欣賞香甜蓮蓉裡的鹹蛋黃。有時廚師會刻意在甜點裡放一小撮鹽，主菜裡放一丁點糖。有了萬物的配合與襯托，世間才多了繽紛多樣的滋味。

陳于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