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時憂事與吃吃喝喝
又想起了許知遠的《十三邀》其中一場與蔡瀾的名場面。
許知遠問:怎麼平衡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與生活之庸常?蔡瀾說“吃吃喝喝後才可以平衡”。許知遠又問:你父親講的讀聖賢書所為何事有困擾你嗎?蔡瀾說:“不要把包袱弄得太重,沒有必要;要是我一個人可以改變的話,我就去灑熱血斷頭顱。我認為有時候我沒有這個力量,改變不了,所以我就開始逃避嘍,吃吃喝喝也是一種逃避嘛。”
一個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一個是吃吃喝喝可以逃避;一個步步進逼,一個推搪到底。面對面的兩人彷彿在不同時空隔空交手,一個橫刀立馬,一個柔弱如棉,力無所着落處。
中國人一向有着熱衷於宏大敘事的傳統,熱衷於以成敗臧否人物,只以當下社會上普遍的價值觀判斷人物,卻疏於探究現象發生的前因後果;熱衷於把自己幻化為歷史的審判者,不甘於當冷靜的旁觀者或研究者。脫離歷史語境下的宏大敘事,空降到吃吃喝喝的詭辯中,就不難理解為何許知遠面對蔡瀾的嚴肅詰難,成為眾皆譁然的笑場了。
月前結束的香港書展上,香港《大公報》記錄了李歐梵與許子東兩師徒進行的一場別開生面的對談——從魯迅到張愛玲。
從魯迅穿透時代的宏大敘事到張愛玲細膩剖析的市井眾生,是兩種看似迥異其實互補的文學視角。兩條平行軌跡交匯,恰恰印證了文學書寫歷史與生活的雙重使命。
我認同許子東所說的:“魯迅的偉大無人質疑。在我看來,張愛玲和魯迅是不可比的,其實茅盾、老舍、沈從文都不在張愛玲之下。奇怪的是,很少有人會將魯迅和茅盾、老舍作比較,因為他們都朝着同一方向——感時憂國,描寫被侮辱與被損害者,繼而拯救中國。而張愛玲討論的問題是老百姓怎麼過日子,她說,人生是為了求和諧而鬥爭的,不是為了鬥爭而鬥爭的。”
花 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