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

前些日子無由地想起一位舊同事，沒幾天便接到他離世的消息。

許多年前的某天早晨，在我家樓下遠遠看見他，他騎着摩托車慢慢停到人行道邊上，“你怎會在這裡？”我問。原來他剛送女兒上班，地點就在我家附近。最近我重複想起的，便是那個早晨戴着頭盔、春風滿臉的他，跟我說他女兒在某政府機構上班時，那滿滿的幸福感。

小女兒是父親的心肝寶貝，從兒時接送上學到上班，做父親的肯定十分樂意。一切沒變，雖然女兒長大了，但依然坐他的摩托車，那不是依賴，是父女倆都享受的美好時光。

“父親沒有病痛，身體突然衰弱，住院幾天便安詳地走了。”他的女兒說。七十九歲的他還騎摩托車送孫女上學，把為人父時對女兒的寵愛延續到孫女兒的身上，直到要走的前幾天。儘管年歲相差一大截，但共事時在同一個辦公室內，日久天長，大家對彼此的兒女都不陌生，有時在公司見到，有時一起去玩。同事的兒子們較為年長，小女兒比我女兒只年長幾歲。

舊時的同事關係，要比後來密切。一來共事時間不短，二來大家會組織一些活動攜家眷參加，了解多一些、情份厚一些。人生中與同事相處的時間不比親人少，倘若要在工作關係之上建立更深的情誼，主管的器量很重要。有些自以為是的主管不喜同事往來，總疑心下屬搞小圈子對他不利。

幸而我們曾有一位和藹親切的主管，不但不會不喜，還會參與其中。

同事喪禮之後，我去安老院探望這位主管。九十四歲的他精神不錯，只是不知道是否認得我。被他太太問及時或微笑，或輕輕點頭，目光卻在別處，沒有看着我。前年去他家裡看他，他是看着我點頭微笑的。

時光流逝，帶着悲歡。

水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