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範與即興

《盛事》名為舞蹈，不過台上的舞者看來是經過刻意挑選的多元組合，除了穿芭蕾舞衣的女性舞者外，還有幾位不同身體經驗的劇場表演者，有小孩、長者、身障人士等。劇院錄像播放結束，第一位舞者便將翻頁的告示牌放在台邊，翻出寫着“芭蕾舞”的告示，然後每個舞者才開始一個一個以芭蕾舞姿亮相。當然，不同的身體經驗與能力下，規範化的舞蹈動作都變得各有各的特點，整個舞作的基本結構，也在這樣的情節下建立起來的。

芭蕾、華爾茲是經典的高雅文化身體展示，而“米高積遜”的月亮步倒行，則是流行文化所塑造的另一種經典身體感。這些雖經由訓練的規範化身體，在不同能力、訓練背景的舞者身上，自然又演出各種差異的狀態；另外還有在舞台向觀眾鞠躬，這種看似日常其實也是充滿表演性、規範化的動作，事實上說來簡單的動作，卻也會在這些舞者身上展現足夠強烈的差異感。

規範身體之後，編舞給大家同時各自即興，跟剛才具格式的動線、運動作比較，台上似乎變成了一團紛亂，個體看來相對自在——雖然在台上、燈光下，自在感是有限度的。我努力地搜索着每個剛才所見過的舞者，到底各個個體心目中的即興動作是什麼？內心也開始了自然的比較、分類。

即興結束，只剩下一個人的獨舞，獨舞之後是團舞——其他舞台要同時模仿獨舞者的動作／舞姿。這時，有一半左右成員可以成為帶領者，在這幾段不斷獨舞、模仿的過程中，我們才發現，剛才看來“跟不上”規範動作的成員，其實也有自己所擅長的身體經驗、舞動能力。在帶領團舞的當下，觀眾發現剛剛看似身體經驗不足的個體，原來也有自己的獨到之姿。日常生活中個體與群體的時刻比較，原來跟這台上的“表演”分別不大，於是觀眾不禁為自己用力鼓掌。

（看《盛事》 · 二）

踱 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