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汁 不加糖不加冰

旅遊書介紹的苦瓜汁店在西門町大街中央，醒目地掛着一大顆白玉苦瓜模型，豎着“正宗苦瓜汁”的牌子。小時候怕苦味的我，半信半疑地嘗了一口爸爸買的苦瓜汁，意外地覺得清甜好喝，後來還要求自己喝一杯，自以為長大了，喝“正宗的”苦瓜汁也不怕苦了。

從我們買苦瓜汁的店繼續往前走，有另一家苦瓜汁店。“苦瓜汁，沒加糖沒加冰。”黑瘦的老伯在人少的大街末端，搖搖晃晃地喊着。行人匆匆在他身邊路過，即使是正在左右張望、打量着每一家小店的旅客，也未曾為他施捨一個眼神。與西門町形成反差的他，臉上長着像苦瓜那麼多的皺紋，也似乎散發着瓜的苦味。我們在一旁笑着討論，這麼苦，怎麼會有人想找他買來喝呢。

張曼娟在《黃魚聽雷》寫道，變成大人會漸漸喜歡苦瓜，“或許因為苦瓜再苦也比不上人生”。大學在台灣唸書時，“正宗苦瓜汁”的店比以前更有名，好不容易排隊買了一杯後，才發現原來店家會在苦瓜汁裡加蜂蜜。“正宗苦瓜汁”，是加了甜了的苦。走在比以前更熱鬧的西門町，杯子裡的苦瓜汁有些太甜，讓我想起黑瘦的老伯，想喝一杯沒加糖沒加冰的苦瓜汁。街尾的店雖然轉型為水果刨冰店，還是有賣苦瓜汁，也還是那個老伯。第一杯苦瓜汁被消化後，我找老伯再買了一杯。沒有刺激舌頭的冰，沒有中和苦味的蜂蜜，是一股逐漸爬滿味蕾的微苦和隨之而來的甘。

大學四年級時，下課後留在學校社團的流浪貓狗庇護所打工。回出租屋時，大部分食店都已打烊。路口仍然亮着燈的小食店，一份台幣五十元的苦瓜排骨湯和滷肉飯套餐，是我最喜歡的晚飯。苦瓜在湯裡煮得柔軟，仍保留着自己的苦，成了我一個人的慰藉。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