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裡備忘

二○一七年初這個專欄改名時，記得有前輩批評“亂世備忘”不對，理由是這明明是個盛世，“何來亂世之說”。那時我解釋，那個亂沒有指涉任何特定地區，只是因為覺得世界不再像自己成長的那個和平世界，這一代原來一樣會看到戰爭、殺戮與仇恨，而不總是更為文明、開放和進步。很快，特朗普正式就任美國總統，他的思維和行事方式，讓世界都亂了一陣；然後，香港的亂局，席捲全球的新冠疫情，俄烏戰爭以及巴以衝突，真的不可謂不亂。

過去一周，美國副總統萬斯在德國慕尼克安全會議上的演說，引發美歐價值觀衝突，有評論人甚至用“戰爭”來形容。這讓我想起聯合國總部前那座扭曲槍管的雕塑，那個被譯作《非暴力》或《打結的槍》的作品，原來寓意是“這把槍已經上膛，隨時準備開火，但其打結的槍管卻象徵着暴力不會得逞”。可是，實質上，這個和平圖騰本來就是鋼鐵鑄就的，像現在不少國家，都以先爭取擁有武器，再談和平條件一樣，一切的和平都來自敢於不和平的力量，所以和平終究是建立在戰爭的一觸即發上的。

當然，因為各種媒體和戰爭科技，今日我們可以將一切都在社交媒體上先行直播預演，人類只需要把自己困在鍵盤後的資訊繭房，也可以進行一場互相挑釁的、意識形態的“內戰”，或AI控制下的無人機戰事，不需要硝煙而處處硝煙。也許，像量子物理學說的“混沌即本質”一樣，亂，是我們正在見證文明演進必經的變化時刻。突然明白：真正的亂世備忘，或許該寫在文明碰撞產生的星火裡。

林玉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