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非法”的春節

在二○二二年初，春節來臨之際，時任韓國總統文在寅做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為慶賀農曆新年，他給日本駐韓大使館送去一份獨特的禮物，禮盒上面署名大韓民國總統文在寅和夫人金正淑，包裝上印有韓日之間有爭議的獨島畫面。這件禮物讓日本駐韓大使館左右為難，最後表示拒收。

當時我們學校的一位韓國老教授，聽到這個新聞哈哈大笑，他大力讚揚文在寅的“手段高明”，就應該這樣去“噁心”一下日本人，因為日本從明治維新以後，官方就廢除了來自中國文化影響的農曆新年，在文化上徹底脫亞入歐。這樣的行為在韓國老教授眼裏自然是大逆不道，要知道日本自隋唐時期就通過遣唐使學習中國的曆法、文化、節日，中國的農曆新年，也就是春節，在日本亦流行了很多年。文在寅給已經不過春節的日本政府送農曆新年賀禮，在老教授看來，充滿嘲弄的意味。除此之外，老教授還語重心長地告訴我，日本不僅自己不過春節，在歷史上還曾強制韓國不准過春節，讓這麼重大的節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成為“非法”的存在，這樣的罪行難以寬恕。

在日本殖民統治時期，朝鮮半島上的人不允許過農曆新年，亦即不允許過“舊正”。這引起了朝鮮民衆的激烈反抗，畢竟過農曆新年是上千年的傳統習俗，怎麼能輕易去除呢？於是日本在朝鮮的總督府就去農村各地實施禁止措施，不准民衆拜年，為此還派人在農村各地張貼——不准拜年、不准貼春聯的宣傳口號。另外，所有學校和機關官署必須正常運行，不准在農曆新年期間放假，以此來淡化和弱化農曆新年。

在日本殖民統治朝鮮半島時期，農曆新年從最重要的節日變成“非法”節日，並逐漸消失，但還是有一些朝鮮人偷偷地過春節，除了延續上千年的文化傳統之外，還把堅持過農曆新年作為反抗日本殖民統治的一種手段。老教授回憶說，當年他的祖父就在農曆新年那天，偷偷關上門窗，讓家人務必早點回家，一起品嘗分量不多的年糕湯，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把準備好的春聯展示給孩子們看，再收藏起來，告訴家人，舊正是朝鮮人重要的節日，是祭祀和懷念祖先的日子，雖然被日本人佔領了，但只要我們的文化、節日還在，就不會真的亡國。

農曆新年在韓國命運多舛，從一九○五年被廢除到一九九九年恢復法定節日地位，從“非法”到合法，其間耗費了近百年光陰。這離不開韓國民衆的堅持和抗爭，特別是從老一輩的講述中可以看出，即使已經習慣每天一杯冰美式的韓國人，在他們骨子深處還是烙印着中華文化圈的痕跡。

比起完全放棄了農曆新年的日本，韓國人對傳統文化的堅守，讓人動容。

王 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