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海輪渡的一百二十分鐘
茫茫瓊海,波光粼粼,本可寫成一篇抒情遊記,但強勁海風毫不留情地對欣賞美景的眾人粗暴驅離,把頭髮捲成稻草、把臉龐颳出細紋,耳朵凍得通紅,眼睛也吹得難以睜開,直至將我們通通趕回船艙。可是在座位上也不見得有多溫暖,不鏽鋼排椅的冰涼穿透棉襖直達全身,即使貼上暖包也難抵禦四面八方湧入的寒氣。站起環顧四周,才發現看似空蕩的客艙原來人滿為患,只是他們並非安於座位上,而是於排椅上——或橫臥、或斜躺地蒙頭大睡,脫下鞋子、露出腳趾、拉下帽子、披上毯子,絲毫不在意外界眼光。船艙二樓是商務艙,每人多付五十元人民幣即可“升艙”,可惜我們登船時只顧着看海,待回過神時商務艙早已座無虛席。不過商務艙的密閉空間不僅隔絕寒風,也隔絕新鮮空氣,而大部分乘客顯然尚未樹立“公共地方不得吸煙”以及“公共地方保持安靜”的觀念,乘務人員也沒有多加提醒。看着吞雲吐霧的貴賓們有的在高談闊論,有的在打撲克,我們只好屏氣退出煙霧繚繞的“仙境”,默默返回樓下。
不知是否海面冬霧瀰漫之故,在船艙裡總覺得船的速度無比緩慢,直至站在甲板上眺望眼前一泓澄碧,感受迎面襲來的凜冽海風,才知大輪正勻速橫渡這片浩渺無邊的瓊州海峽。兩小時的船程,我們在無數次的昏昏欲睡與踱步徘徊中度過,不禁想念平地的踏實。上不了網的孩子們集體哀嚎:為什麼不建一座橋?這樣就不用遭受漫長的輪渡煎熬了。在中國,連全長五十五公里的港珠澳大橋都能建得起來,徐聞至海口相距不過約二十公里,建橋應該不是難事。帶着這點疑問,我們在船尾逮着一位船員,他也不含糊:“徐聞港才開港多久,帳還沒算清楚,咋會建橋?”言下之意,跨海大橋的建設影響港口收益,短時間怕是建不起來了。
事實上,除了船員的說法外,工程難度和經濟回報也是建橋的難點所在。瓊州海峽平均水深四十四米,最深處逾一百米,加上海底情況複雜,又身處季風帶和地震帶,建設難度比港珠澳大橋更大。再者,廣東和海南的經濟體量有着天壤之別(雖說海南經濟曾被寄予厚望,卻一次次錯過發展風口),至今廣東GDP常年前列,海南則常年倒數,若要建設這座造價千億的橋,誰出大頭,誰又會受益更多?
眾人討論得熱烈,孩子們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為港口的“增收”出謀劃策,竟不知大輪已悄悄靠岸。隨着橫臥與斜躺的“睡客”一個個醒來,船艙也跟着躁動起來,出口處擠滿迫不及待的乘客,我們跟着人群緩緩挪動,心底慨嘆着這兩小時的度秒如年。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