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各界送別黃旭華

中國工程院院士，共和國勳章、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中國第一代核潛艇工程總設計師黃旭華六日在湖北武漢逝世，享年九十九歲。

八日至九日，中國船舶集團有限公司第七一九研究所為黃旭華舉行弔唁儀式。這兩天，武漢最低氣溫低至零下五攝氏度，黃旭華院士的親友、同事，以及社會各界人士，冒着寒風趕來與他告別。

赫赫而無名的人生

“即使一身頭銜，他還是把名聲看得很淡，不愛爭功。”回憶起黃旭華，與其共事六十年的中國船舶集團第七一九研究所退休職工劉潤林說。

黃旭華一九四九年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造船系。一九五八年，中國核潛艇研製工程拉開序幕。那年八月的一天，相關部門打電話通知黃旭華赴京出差，沒說甚麼任務，也沒說去幾天，必須高度保密。他無法和家人細說，直奔北京。

上級對他說了三點：一是“

你被選中，說明黨和國家信任你”；二是“這項工作保密性強，這個工作領域進去了就出不來了，犯了錯誤也出不來，出來了就是洩露了”；三是“

一輩子出不了名，當無名英雄”。

三十年間，黃旭華從未回過老家，和家人少有通信，時不時寄點錢，但對工作避而不談，父親直到去世都不知道兒子從事甚麼工作。

一九八七年，黃旭華母親收到一本雜誌，其中刊登了一篇題為《赫赫而無名的人生》的文章，首次專訪“黃總設計師”，但不能公開他的真實姓名。黃母“對號入座”，判定此文主人公正是三兒子黃旭華。母親把小輩叫到身邊說，“三哥的事情，大家要理解，要諒解。”

後來，黃旭華面對媒體採訪談起這個故事。“這句話傳到我耳朵來，我哭了，三十年如山負重釋然了。我對母親說，我很想你啊，她也哭了。”

曾為黃旭華寫傳記的作家王艷明回憶，在與黃院士對話中，他多次提到對家人的虧欠。母親去世後，每年冬天，黃院士只戴母親那條舊圍巾。

後來，黃旭華的名字和事跡漸漸走進大眾視野。九日，來參加弔唁儀式的，有步履蹣跚的老人，被人攙扶着爬上近三十級台階，獻上一朵白菊；有戴紅領巾的少年，他們一次次把黃爺爺的事跡寫進作文裡。

在研究所門口，鮮花沿圍牆擺滿。附近一家花店的老闆韓先生說，這些花幾乎都是黃老在外地的學生，還有不能來現場的網友訂的。此外，“黃旭華同志網絡弔唁廳”也對外開放，眾多網友在線上為其獻花、獻燭。

“他拿出人生中最燦爛的三十年，默默無聞，這是我們平凡人做不到的。”前來弔唁的武漢市民郜振凱談起這位素未謀面的老人，沒說幾句話，就忍不住啜泣。

拒“核潛之父”尊稱

王艷明說，黃旭華院士不僅樂享“無名”的生活，而且也是不求聲譽、不求名利、不求照顧。記得快九十歲的他為節約差旅費，多次隻身出差各地。曾有人尊稱黃旭華為“中國核潛艇之父”，他卻拒絕道：“核潛艇建造成功是一代人共同努力的結果。”

黃旭華的生前老友宋福全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簡樸”，“他吃魚只吃便宜的鰱魚。家裡沒有車，喜歡坐公交車。出門能坐火車就不坐飛機。”

研究所家屬區一家理髮店的理髮師王德明說，黃院士曾光顧過這家小店，愛拉家常，路上遇到了也會互相打招呼，像鄰家爺爺一樣，後來才知道是院士。

隱姓埋名三十載，黃旭華的名字曾“久久地、默默地隱藏在大海深處”。

如今，他的名字，將久久地、深深地鐫刻在人們心中。

（武漢九日電）

中新社記者 武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