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香

在年前參加了花藝工作坊，自己插了一盆年花。插花是門學問，要講求色彩、空間的不同搭配，最終追求花草之間和諧統一。

我的年花以一簇虎頭蘭、兩朵萬壽菊作為主花，圓滾滾的乒乓菊點睛，染紅的銀柳是框架，尤加利葉、桔葉、牛角茄、跳舞蘭、冬青都是配花。由零散到統合，過程不難，也不費力氣，按部就班依着老師的指示一步步來就能完成。首先扭動銀柳的枝條，屈成圓弧插入花泥中充當框架。本以為十枝銀柳全插進花盆當中會顯得擠擁，想不到一左一右、時大時小地插好後，竟然顯得井井有條，不怕亂糟糟。果然要沉下性子，不能妄下定斷。搭好了框架，接着就是虎頭蘭、萬壽菊和乒乓菊，三組花前後錯落地插好後，已經有了一盆年花的雛形，但總覺得缺點什麼。花藝老師說只有主角是不夠的，鮮花還需綠葉襯托。當冬青、桔葉等加入後，整盆年花就活起來了。

這盆年花不複雜，但一旦動起手來就是兩個小時，高度的專注使人完全失去對時間的感知。插花如同寫文章，當最後一筆寫好後，巨大的喜悅和成就感如潮水般將人包圍。

過完年後，再美麗的花卉也不免走向枯敗，插花時的小失誤成為了潰敗的開端。牛角茄插在底部，用明亮的黃色襯托。牛角茄蒂短，不能穩固地立在花泥之中，需要用竹籤從蒂部刺入作為支撐，但那時竹籤插得太深，輕輕地刺出了表皮。當時只道是尋常，把竹籤往後挪一點，便略過了。但現在牛角茄表面出現了一道細微的黑疤，雖然只有一星半點，卻已昭示了牛角茄的未來。然而尤加利葉、乒乓菊等花草在走向衰頹的過程中，竟綻放出比以往更為濃烈馥郁的香氣。這些花草在它們生命的最後時刻仍能迸發出如此強烈的呼吸，即使乾萎也不肯脫離枝莖，無怪乎古人曾詠：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我終究是明白了。

甘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