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中的異色煙火

曾幾何時，肖像相片和肖像畫一樣，都是貴族的產物。畫師和攝影師的職責，是利用自己的藝術造詣，為上流社會的自戀和虛榮潤色。到了消費年代，小資產階級開始追求物質享受，時尚成為個人生活品味的象徵。在視覺上要如何包裝，方法五花八門，例如為時尚世界，注入夢幻、朦朧、甚至雌雄莫辨的曖昧元素，二十世紀初著名攝影師拜倫 · 阿道夫 · 德 · 邁亞(Baron Adolph de Meyer)，無疑是開山鼻祖。

阿道夫 · 德 · 邁亞充滿色彩的一生，本身就像一杯複雜的雞尾酒。生於巴黎的他，父親是德裔猶太人，母親是蘇格蘭人，自小在德累斯頓接受教育。這座位於德國東部的城市，一直是該國重要的文化、政治及經濟中心。在德 · 邁亞的成長年代，德累斯頓是薩克森王國的首都，也是汽車製造、食品和醫藥工業重鎮，其後發展成重要的國際藝術品和古董銷售中心。到了上世紀初期，這座藝術文化氣息濃厚的城市，更一度成為著名相機工廠的落戶之地。在兩次世界大戰前夕，德 · 邁亞逃離歐洲，投奔美國，一生數度更改姓名，原因眾說紛紜，其半個猶太人的身份，也許是原因之一。

在十九世紀末，德 · 邁亞選擇了英國作為自己攝影事業的起點，為他後來涉足肖像和時尚攝影，創造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一八九三年，他加入皇家攝影協會，兩年後移居倫敦。一八九九年，德 · 邁亞和一名貴族出身、名叫奧加的社會名流結婚。這位奇女子出生於倫敦，擁有多國血統，身世相當神秘，當年便有傳聞指她是英王愛德華七世的私生女。歐美的歷史學者普遍認為，德 · 邁亞和奧加的夫妻關係，不過是各取所需的權宜婚姻，以便雙方在當時社會風氣仍然保守的英國，繼續發展各自的事業。他們的立論很簡單：德 · 邁亞是同性戀，奧加是雙性戀，後者更如穿花蝴蝶，同時擁有多名同性伴侶。在一本從未出版過的半自傳式小說中，德 · 邁亞曾經寫道：“一段婚姻要長久，關鍵並非泛濫的激情，而是彼此之間存在一份充分了解的友誼。”基於雙方共識，兩人的婚姻維持了三十二年，直至奧加去世才戛然而止。

在一把符合俗世眼光的“保護傘”之下，德 · 邁亞全力發展自己的攝影事業，在英國上流社會廣結人脈，認識不少貴族名流，他對畫意攝影的熱情和追求，隨即吸引了美國藝術界的目光。畫意攝影始於十九世紀末，一度成為歐美的攝影主流。提倡畫意攝影的藝術愛好者，認為攝影是一個創作而非單純記錄的過程。攝影師常以繪畫技法，豐富相片的視覺效果，為相片注入美學元素，德 · 邁亞的《玻璃和影子》、《繡球花》等靜物攝影，屬於早期典型的畫意攝影風格。就拍攝人物和風景而言，畫意攝影講究以燈光效果營造唯美的氣氛和意境，務求製造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德 · 邁亞的攝影藝術，讓美國攝影家斯蒂格里茨(Alfred Stieglitz)為之着迷。為了在美國推廣畫意攝影，斯蒂格里茨不遺餘力。他出版的《攝影作品》(Camera Work)，連續五年刊登了德 · 邁亞不少出色的傑作，讓這位畫意攝影大師逐步走進美國時尚界的視野之內。當地的《時尚》雜誌，對其別樹一格的肖像攝影另眼相看，並對他委以重任，出任該雜誌史上首位時尚攝影師。德 · 邁亞的攝影棚內，從此星光熠熠。

（時尚攝影名家拜倫 · 阿道夫 · 德 · 邁亞 · 二之一）

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