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的次數

接觸自由潛水的契機是前年的八月，我與詩同遊澎湖。大學學姊Y與老公W移居小島，經營民宿的同時，也帶着四方住客夏天浮潛，冬季船釣。那日下午，我們造訪無人的秘境海灘，W帶我們游過數十米寬的海域；然後只見他一翻身，人就沉進藍濛濛的水裏，一分鐘後又從波濤中冒出來。

回到澳門，我們立刻報名了自由潛水課程。教練阿男和Tina是夫妻，令人羨慕地擁抱着相同的愛好。使我們都感到新奇的是，第一堂課並非始於游泳，而是放鬆。

自由潛水是指潛水員在不依賴任何呼吸設備的情況下，憑一口氣下潛的運動。聽着或許匪夷所思，但目前水下靜態閉氣的世界紀錄長達十一分鐘；同時已有數千人在經過系統訓練後，閉氣時間能達五分鐘以上。其中關鍵除了天賦，就是放鬆、冥想與正念。

從秋季到冬季，再從春天到另一個夏天，我們反覆練習自由潛水的技藝，順利通過初階和中階潛水員考試。過程中，學會踢蹼、躬身、平壓、救援等技巧當然也令人欣喜，但是最讓我感到神奇與奧妙的，仍是一次又一次看似枯燥又不斷延長的呼吸。

因工作緣故，讀到褚士瑩談自己如何愛上潛水的文章，文中對呼吸的感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他引用其水肺潛水教練穆罕穆德的話，寫道：“一支氣瓶能夠呼吸的次數是固定的，但是你也不用太在意，人生在世一輩子，能夠呼吸的次數，其實也是固定的，只是我們沒有覺察而已。”於是決定開始“認真地呼吸”。

我不知道人一生呼吸多少次才算正常，但自從開始自由潛水，我訝異地發現，當專注於自我，生命的真諦在默觀的覺察中顯現時，我們對於空氣的索求，原來不如日常以為的那麼多。水下如此，水面上又何嘗不然呢？那些自以為是的需要，莫非僅是一種無明的貪婪？

苦 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