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灣區 同根同源
——從考古證據看禪澳新石器文化交流
澳門路環島黑沙海灣與佛山高明古椰兩地直線距離雖有一百二十多公里，考古證據顯示新石器時代澳門黑沙遺址上文化層與佛山高明古椰遺址早期遺存的陶器呈現高度相似性，兩者年代也相當，充分表明在距今約
五千九百至五千七百年前，兩地先民
有着緊密關聯，文化相近，同根
同源。
研究緣起
筆者曾比較分析環珠江口地區包括深圳、香港、珠海與澳門等地新石器時代考古遺址出土的陶器，綜合參考測年數據，推定黑沙遺址上文化層的年代範疇約為距今五千九百至五千七百年前之間①。及後，筆者在〈古椰貝丘遺存初識——兼談香港沙下等相關遺存〉一文的小插圖中②，發現部分陶器可能與黑沙上文化層出土者存在關聯，遂聯絡當時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館員李岩先生，獲賜圖像作進一步研究。二○二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在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朱柯先生及上海科技大學吳傳仁先生陪同下，筆者考察了高明區博物館展示的古椰遺址陶器。在此感謝上述諸位及文博單位。從目前考古證據來看，澳門黑沙上文化層與佛山古椰早期遺存有着密切關係。
兩文化遺存陶器高度相似
根據李岩與崔勇的研究成果，古椰遺址地層出土陶器文化遺存可分為早、晚兩期：第五至八層為早期，第二至四層為晚期。其中，早期遺存又可分為三段，自下而上為：第七、八層為第I段，第六層為第Ⅱ段，第五層為第Ⅲ段。經由陶器特徵比對，筆者發現古椰遺址出土的一些屬於早期I段的陶器，對照於黑沙遺址上文化層的陶片，無論在陶質、陶色、施紋方式乃至圖案安排上，均呈現高度相似（舉例如圖一）③，明確顯示澳門黑沙上文化層與佛山古椰早期I段屬於同一類文化遺存，遺址先民使用相同的陶器產物④。
兩遺存年代數據相近
關於古椰遺址的年代範圍，李岩、崔勇曾根據碳14測年數據推斷古椰早至晚期遺存的絕對年代為距今五千九百至五千年⑤。從古椰遺址第五至七層的碳14測年數據來看，第七層測定出的年代數據跨度較大，與第六至五層的年代數據有所重疊。若除去可能因測定年代偏晚而與第六和五層重疊的部分，第七層剩下兩個年代最早的數據，分別為實驗室編號BA111821的3970BC(36.4%)3890BC和3880BC(59.0%)3790BC，其年代上下限約為距今五千九百二十至五千七百四十年之間（詳細討論，可參看《澳門考古學研究論集》第二輯的〈珠江三角洲距今七千至五千年文化分期及遺址年代序列探討〉一文，澳門考古學會、文化公所出版，二○二四年）。
相對於上述古椰遺址早期I段最早的兩個年代數據，二○○七年黑沙遺址上文化層的深度範圍曾採樣作光釋光測年⑥，年代上下限約為距今五千九百至五千七百年之間，剛好與古椰遺址早期I段最早的兩個年代數據相匹配。前文提及古椰遺址出土與黑沙上文化層高度相似的陶器，正屬於早期I段。因此，從陶器特徵和測年數據來看，澳門黑沙上文化層與佛山古椰早期I段應為同一時期文化遺存。
史前灣區文化圈
考古證據顯示澳門黑沙上文化層與佛山古椰早期I段的陶器擁有相同特徵，二○○七年黑沙上文化層的光釋光測年數據也與古椰早期I段兩個最早的年代數據上下限範圍相吻合。此發現，進一步確認之前筆者對於黑沙遺址上文化層年代範圍再判定的觀點，同時顯示在新石器時代距今五千多年前兩地人群彼此之間使用同樣的物質文化生活器具，擁有相同的陶器工藝審美與消費。
除了以上提及澳門黑沙上文化層（圖二編號6；下文括號內數字為圖二中的編號）和佛山古椰早期遺存（1）之外，目前出土有相類似陶器的遺址，至少還有東莞蠔崗三期（2）、江門新會羅山嘴（3）、台山新村（4）、珠海草堂灣（5）、深圳大黃沙第二層（7）、香港深灣F層（8）、虎地（9）、過路灣上區（10）、深灣村東谷（11）、長沙欄（12）、東灣仔北（13）、沙頭角新村（14）、長洲西灣（15）、西貢沙下（16）及銅鼓下層等（17）。這些遺址分佈北至珠江三角洲腹地、南至珠江口的東、西兩岸，在空間分佈上形成廣大的灣區文化圈。遺址先民在物質文化上的相似性，更涉及到區域人群流動與交往、器物生產與消費，乃至精神文化融通等問題，值得日後進一步探究。從這個角度看，黑沙遺址是史前澳門與灣區同根同源的明證，需要我們保護好此珍貴的考古文化遺產。
註釋：
① 陳炳輝：〈澳門路環島黑沙遺址上文化層年代範圍再判定〉，《澳門研究》，二○二三年第三期（總期數第一○八期），第六至二十三頁。
② 李岩：〈古椰貝丘遺存初識——兼談香港沙下等相關遺存〉（此文由李岩與崔勇共同完成），《從石峽到珠三角：中國南方史前先秦考古研究》，北京：科學出版社，二○二○年，第一六五至一八五頁。
③ 圖一之左側古椰遺址陶器照片，筆者在二○二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攝於佛山高明區博物館；右側黑沙遺址上文化層陶片，筆者在二○○五年四月二十六日攝於澳門博物館。
④ 陳炳輝：〈澳門路環島黑沙遺址上文化層年代範圍新論〉，《澳門考古學研究論集》（第二輯），澳門考古學會編，澳門考古學會、文化公所出版，二○二四年（即將出版），第十六至十七頁。
⑤ 同註②，第一六五頁。
⑥ 鄭卓：〈澳門 · 珠海新石器遺址古環境與海平面變化研究〉，《嶺南印記：粵港澳考古成果展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二○一四年，第二五二頁。
澳門考古學會
陳炳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