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逛美術館

當小孩離開嬰兒車後，父母就很難好好去逛美術館了。儘管如此，我們依然百試不厭，總不能因為怕小孩會去爬一棵樹，而讓我們放棄一整座森林吧。

孩子欣賞畫作的角度，跟成年人有很大的不同。孩子拋棄創作者所有的創作意識，不去臆測創造的動機，仰賴自己的感官，真心真意和每一個作品建立關係。住在這座房子裡是什麼感覺？扭曲模糊的面容底下是否有人在哭在笑在生氣？那是一個國王嗎？國王真的站着不動去給人畫畫嗎？火車和鐵軌要延伸到什麼地方？

孩子逛美術館，誠實的交流很必需。他們會察覺虛偽的畫作，在身旁跟着一起觀看的成年人亦需戰戰兢兢，難以敷衍以對。離開嬰兒車的孩子，在美術館裡是否有被信任的時刻？他們也需要獨自觀看的安靜。有的美術館會設計工作紙與兒童專屬的語音導覽，帶他們進入策展者想表達的世界。我對這些設計感到歎為觀止，即使沒有“老師”陪伴，好的兒童觀展設計，可以讓他們享受獨自觀看的愉快。

有時孩子不耐煩了，我就會根據每個展廳的內容，設計一些尋寶與探險的問題：找出兩個乾掉的柿子與兩個不同調的大提琴；說出這個名為巧克力城市的作品，它的製作媒材是不是真的巧克力呢？或是讓他們選出自己最喜歡的作品，無論是作品的故事、作者、媒材還是顏色。

“我最喜歡這張畢卡索畫的《有鴿子的靜物》。本來以為另一張畫是畢卡索的，但直到我看到這張，才想起上課時聽過老師說，畢卡索不太使用像那張畫裡的曲線，他的作品大部分都是棱角與線條。我喜歡這隻小鳥，牠的動作讓我想哭又想笑。”

小孩說完，就躺到美術館正中央的大沙發上，做出了白鴿的動作。我看着他，想哭又想笑，因為我了解他看畫時的心情。

（孩子是什麼呢？ · 三）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