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叩門聲

當目睹法國國家廣播愛樂樂團的小提琴家們，在復甦的巴黎聖母院演奏完德國作曲家貝多芬《第五（命運）交響曲》第一樂章臨末的兩個和弦之後，如釋重負地抬起琴弓，眼睛注視着只有四十三歲的委拉瑞拉指揮家杜達梅爾時，我也呼出了一口大氣！

我們知道，貝多芬曾對辛特勒言之，他的《第五交響曲》第一樂章開始的四個音符的動機，是“命運的叩門聲”，其斬釘截鐵，直接而有力，在樂章中多次出現，表示無處不在。命運動機勢不可擋，杜達梅爾需要特別強調時，一擊一個音符。我留意了那位雙簧管的女演奏家，在獨奏轉為慢板的旋律時，杜達梅爾指揮停止，就只留下她一個人孤獨地在訴說着不幸和悲傷，你試聽聽她吹出的延長的第一個音符和最後一個音符。

這是一個與命運抗爭卻未能取得勝利的樂章。我頗以為，五年前，在看到巴黎聖母院木質屋頂框架在燃燒着時，尤其在看到標志性的尖塔倒塌時，就應該響起貝多芬《第五》的第一樂章。此外，還有那五年的充滿艱難困苦的修復過程，不就是搏鬥的過程？所以，我如今更希望聽到的是，杜達梅爾指揮法國國家廣播愛樂樂團，高奏貝多芬《第五》的終樂章，那是在戰勝命運挑戰之後，管弦樂隊所洋溢着快樂狂喜的凱旋的歌。而這種快樂狂喜，在樂章發端時就由三隻長號莊嚴隆重地宣告。與此同時，我們更要頭腦清醒，巴黎聖母院是光榮地屹立了，但眼前世界，災禍接二連三，我們要有信心有勇氣地面對它克服它，正如貝多芬《第五交響曲》那樣。

不管怎樣說，杜達梅爾和法國國家廣播愛樂樂團的所有演奏家幸運不過、幸福不過。全球一流交響樂團知多少！卻唯獨他們以演奏貝多芬《第五》的“每一個音符都有生命的血”的第一樂章，與巴黎聖母院的重生一起載入了史冊。

費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