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雲煙忽過
《世說新語 · 言語》:顧悅與簡文帝同年,而髮蚤(早)白。簡文帝曰:“卿何以先白?”對曰:“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質,凌霜猶茂。”
不佞老矣,非是凌霜而茂,畢竟已是蒲柳之姿、歲月不饒人,這是不爭的事實。講到“蒲柳先衰”,辛稼軒寫過一闋《西江月》,題曰“示兒曹,以家事付之”。詞云:
萬事雲煙忽過,百年蒲柳先衰。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遊宜睡。
早趁催科了納,更諒出入收支。乃翁依舊管些兒,管竹管山管水。
辛詞有點像我。不過只是“一點”。哪一點?就是“宜睡”,特別是中午飯後,雙眼無法撐下去。既然宜睡,則遑論“宜醉”、“宜遊”了。如今已醉不起了,至於“宜遊”?兩條腿已不聽呼喚撐着手杖而行,總是搖搖擺擺,按着腳架而去,跌跌撞撞,所謂“阻住地球轉”,一點不假。
所謂“依舊管些兒”,辛稼軒可以管竹、管山、管水。有謂“可以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食有沒有肉?不必計較,而不可居無竹。我可以肯定地說,竹是有的,是山妻遺下的幾竿晾衫竹,從前也管不着,如今焉能管呢?只是睹物思人,轉瞬已十多年了。辛詞說:“萬事雲煙忽過,百年蒲柳先衰。”正是我今天的寫照。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