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的即興
如果將二十世紀初的未來主義戲劇算進來,沒有演員的劇場,至少有一百年以上的歷史。二○○五年我在愛丁堡藝穗節一個畫廊中看過一個劇團演出貝克特的《呼吸》,整個演出大概三十五分鐘,觀眾坐在椅子上,凝視着一個小長方形框框。框內有個深不可測的洞,洞裡有一池水,然後燈光打在水平上,隨呼吸聲明暗變換。這種沒有人的劇場,實際上只是沒有傳統意義的“演員”,但背後可能有很多看不見的藝術家、技術人員不停在運作着。
那些沒有演員的“耳機劇場”,整個製作流程,有時比一般有人在舞台演出的話劇更花時間,劇本定稿要早,然後進入演員錄音、配樂等後製。如果需要結合GPS定位等技術,那麼就要更多時間在點、線、面的測試上,即使沒有傳統意義的演員和舞台,卻同樣要不斷在街上“排練”。
劇評人郭亮廷在評說日本高山明導演和台灣黃思農導演的同類作品時,作了一個比喻︰“他們都把城市當成一個巨大的觀眾席,而不是舞台。他們在構想劇場作品時,是在看我們可以用多少種不同的觀看角度,去切入這個城市,而不是去想要在這個城市的哪裡,發生表演。黃思農和高山明並不是用演員的表演,去佔據某些街區,或是某個空間,而是想着怎麼利用改變觀看的方式,去重新找到觀看城市的角度,即使城市空間根本沒有任何改變,而只是觀看的角度改變了。”
沒有演員、沒有明確的表演區域,而是需要觀眾自行發功,將習以為常的路景,與聲音文本合謀,在想像中轉換成異地、另一個時空。對於習慣在劇院軟座上等待訊息的觀眾來說,是一種門檻、一場即興表演,觀眾或者會發現自己在消費自己的表演(如果劇場只是一場消費)。也很容易引發︰“這還算‘劇場’嗎?”的疑問,是為百年追問。
(耳機劇場 · 五 · 完)
踱 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