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小姑夫張國堅

應小女兒建議，上一篇“殷言快語”說了二叔殷之鉞，這一篇說一說小姑夫張國堅。小姑媽的原配佘毅犧牲後，延安組織上安排她與張國堅相識並組成新家庭，兩人可謂同病相憐，張國堅的原配夫人也是被日寇槍殺的……近來媒體上有文章：“唯一走完長征全程的華僑張國堅”，敘說了小姑夫的光輝歷程。張國堅是出生於印尼的華僑，隨老師回國參加抗日，一九二七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後任中共上海吳淞區委書記、瑞金和長征時期國家保衛局領導。曾三次遭日寇抓捕，受盡極刑考驗，抗戰勝利後任中共張家口市委副書記等職；新中國成立後任職國務院辦公室副主任、國家經濟委員會副主任。

一九四九年全國解放，小姑媽回上海探望久別的雙親。沒過多久姑夫張國堅也到上海，他竟然有一節專用的車廂掛上火車……前來我家時有隨從的便衣警衛，還驚動了當地派出所到弄堂放哨。解放初期姑夫兩次到上海，我曾陪同他走親戚，彼此親近。一九五九年我去北京針灸治療胃下垂，在位於府右街懷仁堂正對面的姑媽姑夫家住了七十天，常有機會聆聽小姑夫張國堅的教誨，讓我增長了見識。

五十年代姑夫曾率領多位部長組成的代表團訪問蘇聯，當時年輕的我極為崇拜蘇聯，小姑夫回國後對我說：“其實有些方面蘇聯比不上我們中國。火車停靠在西伯利亞站，有農婦捧着老母雞向乘客兜售，這說明蘇聯繼續存在小農經濟，並不像宣傳說的農業完全社會主義集體化……”他還說：“出訪前蘇聯政府表明：代表團抵達蘇聯後，一切開支由蘇聯負責，可是在酒店裡換下的衣服多天沒人洗，後來我給了小費，才有人拿去洗，我們中國已經取消了小費，而蘇聯……”

有一次小姑夫到某學校講述長征故事，回家後對我說，我只能按照統一口徑，敘說長征的艱難，長征的確很艱難，但是行軍途中也有開心事，例如過了雪山到一個鎮上，我們殺豬殺羊，歡慶勝利……這些開心事大家不說，我也就不能講出來了。

小姑夫最使我尊敬的是他十分重視親情，進北京前他任職天津公安局局長，小叔叔殷之泰去見他，他問道：你怎麼不走？（意思是離開內地）小叔叔說：我為什麼要走？我沒有做過壞事，而且抗日有功。小姑夫就依據小叔叔的經歷，分析說明實際情況，勸他離開，並設法幫他辦理了去香港的通行證……小叔叔得以在美國洛杉磯活到一百○二歲，要感恩小姑夫的提醒和幫助。

由於曾經遭受日本鬼子的傷害，小姑夫的健康情況極差，不幸於一九六二年五十歲時離世。小姑夫為人實事求是，令我欽佩。他重視親情，敢於擔責，令我尊敬，永遠銘記。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