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呼吸化作空氣

早前，出席澳門街一位著名鐵打醫師的追悼會。

大約四年前，在朋友的介紹下，我到醫師的診所求醫。還記得治療室的牆上，掛着他上台唱歌的照片，診室桌子旁邊還放置了麥克風和卡拉OK音響。很顯然，他熱愛歌唱，享受生活。醫師離世的消息使我十分驚愕，印象中，他是那麼的容光煥發、中氣十足，離疾病那麼遠，離死亡那麼遠。醫師生前愛唱歌、愛熱鬧，故親友在追悼會上發言之餘，還播放了一些他過往演出的影片。又安排數位親友現場獻唱，追憶與醫師共度的時光。

我們向醫師的遺像獻花鞠躬後，便到旁邊的房間瞻仰遺容。才剛看過影片中他享受舞台的身影，與朋友共聚的歡音笑語，如今他卻一動不動，安靜祥和地躺在眼前，彷彿只是睡着了，卻永遠不會醒來。我受到眼前巨大落差的衝擊，不禁失聲哽咽。由於現場還有醫師其他家屬朋友，為免過於失儀嚇到旁人，我只能奮力把悲傷吞下。強忍眼淚引發的抽泣聲，欲蓋彌彰，在安靜的房間裡迴蕩。我不忍回頭再看一眼醫師，因為醫師那邊，不留鼻息，只剩空氣。

這是我人生中首次直面生命的消逝，追悼會過去數周後，有時想起醫師的臉，還是會忍不住落淚。難以想像，曾與醫師朝夕相對的家人朋友心中悲痛的程度。

皮克斯採用墨西哥“亡靈節”作為背景，創作了動畫電影《玩轉極樂園》。當中提到墨西哥傳統對死亡的理解：人的死有兩次，第一次是肉身的死亡，第二次是徹底被遺忘。舉行追悼會的大廳裡，坐滿了醫師的親朋好友，以及他昔日的患者。席上的人裡，有小孩青年，亦有中老年人，遍佈各個年齡層。有人面帶愁容，若有所思；有人眼眶發紅，默默擦淚。能夠被這麼多人思念記掛，相信天上的醫師肯定有所感應。他會在我們的心裡，永遠鮮活。

有些宗教相信，一次的死亡並不是生命的終結，我們在呼吸停止之後，會因應今生的功德過錯，進入另一個世界，或是下一世。有緣人總會在別個時空，再度重逢。

在此與鄭醫師的親友共勉，流淚都必須喝水，請一定照顧好自己。呼吸總有天化作空氣，讓我們珍惜當下，留住憶記。

陳于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