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

喜歡秋天，是普遍而自然的事。涼爽的天氣，與秋收的豐盛，光是想着不用流汗，以及那些美食，便滿心歡喜。中秋之後，有國慶、有重陽，擺脫年曆上七、八月一個紅日也沒有的炎熱苦悶，進入充滿假期和喜慶的年末。不論學生哥或打工仔，都很容易愛上秋天。

皮膚脆弱的人，可能在這種喜愛上，多了一點矛盾。別人是關節風濕，我們是皮膚症狀爆發。秋風來了，疹子一大片一大片地冒頭，提醒我抹乳霜，提醒我多穿一件，更提醒我不要貪嘴。

秋天是吃海鮮的季節，海鮮是濕疹患者的天敵，怎麼吃，不敢吃，怎麼忍，不能忍。家人煮了滿滿一桌，我往往只吃一塊，算是很克制，酒也不怎麼喝了，想把額度留給即將登場的大閘蟹。

為着年末的節慶，工作比平常忙碌好幾倍。有時早到，有時遲走，生活作息略略紊亂，睡覺也老做夢。有一回，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把文件發出去，卻翻盡郵箱都找不到，只得重新再發。至今未證實，是不是夢見自己發電郵了。睡得不踏實、不充足，皮膚也會受影響。別人在補濕，我在一邊喝祛濕茶、一邊抹補濕霜，搞不懂自己為何還會不可救藥地喜歡秋天。

說實在的，並不喜歡寫這定期報到的濕疹。常有文友見字來問候，我既心懷感恩、暖意盈盈，又覺得不好意思，好像佔着報章寶貴一角賣慘。我是幸運的，爛手爛腳也從來不長到脖子以上，穿件外套也就看不出來。倒也不是多麼愛漂亮，只是不想惹起同車乘客的不安——誰知道這玩意兒會不會傳染。亦因如此，我的情況不算嚴重，寫它，不夠深刻，也不夠奪目。還是寫了，寫它一遍又一遍。這幾乎是出於本能的選擇，像是手肘癢了我便伸手去抓一樣，是一種本能。直至指甲縫裡全是血，我才意識到，我對秋天的喜愛，比想像中還要沉重很多。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