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納利的他鄉驛站

喬治 · 錢納利是一位出生於英國的畫家，年輕時在英國皇家美術學院接受完整的學院派體系訓練，具有良好而扎實的繪畫技巧，他在一八○二年離開英國，自此之後活躍於印度和中國華南沿海地區，最後選擇澳門作為他人生最後的落腳點，再沒有回歸故里，長眠於澳門基督教墳場。錢納利被喻為在十九世紀東方最具影響力的西方畫家，他畫遍澳門的大街小巷、風土人情等事物，他的畫作已成為研究澳門歷史和藝術發展的重要資料。

一八○二年，廿八歲的錢納利在英國生活得並不輕鬆，為了尋求出路和更佳的發展，他選擇離開故土，向英國東印度公司申請前往印度的准許證，以畫家的身份前往當時英國的殖民地印度，而馬德拉斯（即現在的金奈）成為他人生旅途中第一個驛站。馬德拉斯位於印度的東南部，是當時南印度最爲重要的交通樞紐、貿易中心和政治中心，這裡匯聚了大量的英國人和葡萄牙人。錢納利繼續從事以繪畫肖像的職業，他的畫藝是毋庸置疑的，但需要一個讓他嶄露頭角的機會，在印度畫壇上建立地位。

令錢納利在印度聲名鵲起的作品是一幅創作於一八○五年名為《祈柏力的子女》（現為香港上海匯豐銀行收藏）的油畫，畫中是一對穿着印度傳統服裝的小孩，小孩的父親祈柏力是一名英國人，也是東印度公司的軍官和外交官，母親是帕西人，兩名小孩的面部表情畫得非常細膩，背景部分則畫得細緻。這樣大型又充滿細節的作品留存到現在已很少見，錢納利就是憑着其超卓的繪畫技術，吸引了不少人委託他繪畫肖像畫，當中包括印度不同階層的人物。

喬治 · 錢納利的存世作品多為各大博物館或私人所收藏，澳門藝術博物館《焦點：18-19世紀中西方視覺藝術的調適》早前展出了大量錢納利的畫作，當中有少量是他在印度時期的作品，其中一張屬澳門博物館藏。這幅畫作創作於一八一二年，名為《威廉 · 巴頓小孩時的肖像》，屬素描水彩作品。畫中繪畫了戶外花草作背景，用色非常淡雅，錢納利筆下的威廉 · 巴頓身穿英國小紳士服，左手拿着紳士帽，配合專注的眼神和笑容，顯得分外聰慧乖巧，金棕色頭髮有蓬鬆感，右手把弄着一根雜草，不失小孩的活潑，可見錢納利在繪畫人物造型上的功底。錢納利還運用了大量的排線技巧營造明暗效果，令人物變得更為立體，領口和襟前位置用白粉上色，把衣服襯托更見層次感。錢納利在印度時期，這樣的小孩肖像畫訂單有很多，因為跟隨家人到印度生活的英國小孩，長大到一定歲數，就會返回英國接受教育，而留在印度工作的家人就靠着小孩的肖像畫，睹畫思人。

由於錢納利在印度生活的時候，攝影術仍未面世，所以很多人都會委託他繪畫肖像畫，其中一張是他在一八○七年為亨利羅素爵士繪畫的肖像油畫，錢納利花了三個月時間完成這幅畫作。亨利羅素爵士作為人們敬仰的高等法院首席法官，他的肖像畫被懸掛在高等法院的大廳裡公開展出，錢納利在這幅畫作展現的超凡畫藝令人讚嘆，給他帶來無比的榮譽，令他在印度畫壇穩佔一席位。

一八○七年十一月，加爾各答政府為了滿足人們對亨利羅素爵士畫像的渴求，準備將亨利羅素爵士的肖像畫以銅版畫的形式發行（版畫有可重複的特性），錢納利特地為此另行繪畫一張小型肖像畫，以便送往身處倫敦的版畫師雷諾茲·貝斯沃特，由他雕刻製作成銅雕版，最後再印刷成版畫。

在這張名為《尊敬的亨利羅素爵士》的肖像版畫中，亨利羅素爵士穿着莊嚴的法官服端坐在椅上，這身裝扮凸顯他的身份和地位，右下角則擺放了權杖和利劍，加上他左手所持的法典，彷彿賦予他有法可依並行使判決的權力。畫中的右上角有一尊蒙眼右手持天秤的女神塑像，這個造型是古羅馬神祇正義女神的形象，蒙眼代表平等客觀，天秤代表公平公正的審判，腳下的兩位小孩則象徵女神仁愛的一面，整個畫面充滿隱喻性，給觀者一種威嚴法律無上的意念。這張版畫也是澳門博物館的收藏之一，是次展覽亦有展出。

如果將錢納利的人生分為三個階段，那麼一八○二至一八二五年在印度的這段日子算是他人生的第二個階段，印度的風光與英國截然不同，異地風情給他帶來了更多創作靈感，憑着他的努力，畫藝越見精進更勝從前，創作出包括前述作品在內的諸多代表作，令他在畫壇奠定地位。至於實際上是甚麼動力和理由讓他在印度旅居二十三年，是否和其他畫家一樣沉醉於東方的人和事物？還是由於經濟原因不得不留在印度後再前往澳門？現今仍沒有確實的說法，但可以肯定的是：錢納利為我們留下了重要的藝術遺產。

高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