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萬物動態之謎

杜 然

《書經 · 泰誓上》有云：“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在進化過程中，人類和動物共存已久，然而我們對動物的認識近乎皮毛。就如各種動物的運動形態究竟如何，人類跨越了多少時空，卻依然一頭霧水。直至攝影技術能夠連環捕捉動物的瞬間動作，我們才恍然大悟：無論是馬匹奔跑、大象遲緩漫步、還是鷺鷥在天際飛翔，處處都充滿着動態流麗的線條，勾勒出生物歷經億萬年演化的自然足跡。

在歷史長流中，人類想解開自然定律之謎，便需要遇上適當的時機、技術的配合，還有極度專注的解謎奇才，三者缺一不可。在動態攝影的發展過程中，提及馬雷，就不得不提英國著名的攝影師邁布里奇(Eadweard Muybridge)。美國企業家史丹福曾經向他出題：“馬在奔跑的時候，四隻腳會同時離地嗎？”現今看似簡單的基本常識題，因當時的科技所限，沒有人能一錘定音，為史丹福解答疑難，但身為馬主的他，卻對邁布里奇的攝影技術充滿信心。邁布里奇亦不負所托，最終為史丹福的考題，交出一個權威的答案。一八七八年，邁布里奇使用二十四台相機，成功拍下馬匹奔騰過程的連環動作，讓史丹福和全世界清楚看見，馬的四條腿往內縮時，四隻馬蹄亦同時離地。同一年，馬雷在法國科學雜誌《自然》(La Nature)上，看到了邁布里奇的動態攝影實驗，使他相信相機是能夠準確記錄動作的工具，亦證實了他關於馬在奔跑時四蹄會短暫瞬間離地的觀點正確。

經過好幾年潛心鑽研，馬雷在一八八二年，發明了史上第一台便攜式相機——他的得意傑作“攝影槍”，為往後的生理學研究帶來重大貢獻。顧名思義，攝影槍的造型像一把手槍，內置類似旋轉彈膛的可轉動底片，馬雷將這種攝影法，稱為時序攝影(chronophotography)。在攝影槍出現之前，馬雷已經結合解剖學和生理學，製作一系列圖畫來記錄人類和動物骨骼、關節和肌肉運動的過程。起初，馬雷用了一系列單幅相片來表現動物的動作，及後發現攝影槍可以將同一個動作呈現在同一張底片上，從而更清楚了解動作的完整過程，例如這幅《駿馬奔馳》和《飛翔的塘鵝》。在人體運動攝影上，馬雷會安排模特兒穿上黑色服裝，在他們的胳膊和腿部兩側，綁上發光的金屬板，然後在同顏色的佈景版前，做出步行等動作，再由馬雷拍攝整個過程。最終得出的結果，是每秒六十幅的骨骼運動線性圖像，這幅《人體運動》是其中的例子。雖然這類時序攝影的相片，原意是用作生理學研究，但畫面捕捉到的弧線和幾何構圖，卻不經意地創出一種有趣獨特的藝術風格。這種攝影方法，加上馬雷對播放移動圖像的心得，促進了早期電影攝影技術的發展。

到了晚年，馬雷回歸初心，專注抽象的運動研究，例如自由落體的運動過程，他最後的研究成果，是觀測和拍攝煙的軌跡，輾轉回到終其一生不斷探索的飛行夢。一九〇一年，馬雷製造了一台由五十八條煙道組成的機器，成為最早的空氣動力學風洞之一。同年，美國的萊特兄弟為了得到正確的飛行資料，發明了風洞隧道進行測試，為建造第三架滑翔機做好準備。兩年後，萊特兄弟成功發明了世界上第一架有人駕駛的動力飛行器，為人類在天空自由翱翔，邁出歷史性的重要一步。

（法國動態攝影先驅馬雷 · 二之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