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藝術攝影:鬼馬的奇蹟
周星馳電影《大內密探零零發》裡面有一個超級道具,叫做“蠱惑的槍”,此槍一會兒向前開一會兒向後開,袁詠儀因此被打得雙肩流血。那一段真可謂無厘頭電影的經典片段。不知怎的,最近香港引起熱話的中環海濱“充氣奇蹟”就讓我想到這支蠱惑的槍。
這個景點其實很適合拍攝超現實主義攝影。據其官方網站稱:它是“受到著名亞美尼亞人工智慧藝術家兼創意總監Joann的啟發,以充氣藝術打造出五大世界奇觀,包括約六米高‘英國巨石陣’、九米高‘智利摩艾石像’、十米高‘埃及吉薩金字塔’、十三點五米高‘意大利比薩斜塔’及十二點五米高‘法國凱旋門’等《中環夏誌》五大必到打卡位。”
大多數的充氣藝術,都是放大,比如說這些年紅遍世界的小黃鴨。這個卻是縮小了世界奇觀;說是縮小,但對於來玩的人來說又比例過大,因此引來很多攝影師拍攝,再加上詭異的光照、色彩等等,以及主辦單位百變的解說,說是蠱惑的奇蹟也可以,不過我比較友善,稱之為鬼馬。
拍攝大型戶外藝術品,無論藝術本身是否幽默,我們自己要有幽默感,以捕捉靈動的藝術與現實冷峻的都市的相映成趣。最近香港為了再造盛事之都,出盡了法寶,但觀眾和遊客不太領情,常常把這些藝術品稱為遺址藝術。遺址二字來自“香港國際金融中心遺址”這個玩笑,但其粵語諧音跟“為止”一樣,頗令香港人心有戚戚焉。
香港不會到此為止的,雖然這些戶外藝術越來越無厘頭,可是香港上世紀八十年代文化的奇蹟再生不就是以無厘頭電影發難而來嗎?那個開心的、寬鬆的香港的遺跡復活也不一定依賴與大型藝術,我們行走在戶外,只要常常駐足、彎腰或抬頭細察,就會發現更多鬼馬的塗鴉藝術家,以文字或者草圖來告訴我們城市的精髓為何,百姓的心聲為何,能博君莞爾一笑或者感觸而眼眶一濕,勝過人造奇蹟百倍。
我最喜歡的,是一個佛首含笑的塗鴉,是塗鴉者幾筆迅速畫成,線條利落如晚年畢卡索的速寫。它的落點卑微,常常被易拉架、掃帚、垃圾桶阻擋,但我在一首詩裡說它“一如海中分娩的象,那巨大的痛苦拯救了我”。從此我只要見到它就會拍攝下來。
廖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