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電

電動玩具發出了奇怪的聲響，原本情緒高昂的音樂突然跑了調，年幼的我不知所措，以為新買的玩具壞掉了，世界也將要隨之產生故障，可父親僅用一節電池便解決了問題，拯救了我的世界。該歌唱的繼續歌唱，該玩耍的繼續玩耍，過後，我對能量有了最初步的認識。

假如社交也需要耗費能量，那麼在三十年後的今日，我大概也能夠體會到兒時那玩具的感受，不需修理或治療，一切機能正常，都只是累了。玩具、機器與人也好，能量不足便無法正常運作。覺察到生活即將要跑調時，便婉拒了好些邀約，盡量把二十四小時都花在自己身上，沒有量表，沒有百分比，可仍能確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能量正在回復。

不想碰面，不想對話，甚至連在鏡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也不願意。都說恐懼是因為缺乏勇氣，那麼勇氣到底從何而來？要知道站在人前，與之交談其實也需要耗費能量。而當下極度疲憊的我只能恐懼，恐懼社交絕不代表懦弱或封閉自我，不過是碰巧能量不足，就像兒時的玩具，失常了就該想方法去更換電池，而不是像個無知孩童般哭鬧或撒野。

暫時斷開社交網絡，尋個語言不通的地方，理所當然地成為異類。人在被孤立時，反而會更清楚自己的需求，所以我喜歡獨遊，也把獨遊視作其中一種替生活充電的方法。在異國四處走走，低頭數數梯階，聽風唱首歌，再被太陽親吻；遭妒忌時，又被暴雨賞了兩個耳光，於是只好躲到寺廟的樹下，可我沒有許願，當下我更想聆聽，聽聽這棵站在神明身旁多年的古木，有沒有想要實現的願望。或許祂也像我，像要找個無人的地方來觀照自身，或許不然，或許祂也願意分我一些能量，好讓我明白，勇敢從來都不是個人的事。

林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