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求笑 棟篤為先 （下）

棟篤笑看似隨口噏，一人在台上撐起整片天，能者舉重若輕，但稍一不慎便墮修羅場。

黃子華的棟篤笑在一九九○年引起注目後，激發起不少人在大小劇場作出嘗試。有次筆者在香港藝穗會彩排，突然樓下小劇場的舞台監督氣急敗壞地衝上來，問劇組可否幫忙暫停彩排一小時，到小劇場當臨時觀眾。原來有棟篤笑演出只賣了兩張票，但開場時間已到仍沒人出現，表演者只演一場，不想就此取消而浪費創作心血。雖然我們的彩排很趕，但也拍心口捱義氣，收拾一下正欲前往；舞台監督又再跑上來，面有喜色地說，不用了不用了，來了一個觀眾，可以開場了。一個棟篤笑演員對着一位觀眾，真的很好奇會是甚麼狀況。彩排過後，演出也完了，便問舞台監督是否很尷尬，他說，不會啊，演出完了觀眾和演員聊了大半個小時，表示很欣賞他的才華和堅持，二人做了朋友。我猜，或許劇場就是緣份的顯現，差勁的票房、缺席的另一位觀衆，為的就是成就二人的相濡以沫。

早年去南澳洲的阿德萊德藝穗節，主場是在兩個大公園中搭建多個大大小小的帳篷進行演出。節目包羅萬有，娛樂商業藝術另類破格闔家歡，加上散落在大公園各個角落的飲食攤檔及遊戲設施，遊樂氣氛濃郁，看演出後飲杯啤酒再躺在大草地睡個懶覺，起來又可以繼續看演出，直至淩晨兩三點。晚上十時後，更多的是十八禁成人節目，除了帳篷還有貨櫃箱，一個貨櫃箱坐二、三十人，藝人租用便可演一場棟篤笑，夜深時分，話題更是無忌憚。筆者語言不佳，聽澳洲英語更加難上加難，所以一直也沒有選擇棟篤笑節目觀賞，但某個晚上的題目實在太吸引了：Stand Up Striptease ——脫衣舞棟篤笑! 我心想這麼厲害，一邊講一邊笑一邊脫，最後一個笑話必是關於一絲不掛。作為一位劇場表演藝術研究者，我懷着興奮而不失好學的精神入場……六位表演者……原來是一個藝人棟篤笑後，一位舞者表演一段脫衣舞，梅花間竹，互不相關。聽不懂的棟篤笑，興奮不起來的脫衣舞，老牌招式最後一脫便關燈，無奈啊！看來要融合棟篤笑實不容易。估不到多年後真的看到舞蹈棟篤笑，説的是上期提及的演出《浩浩傳奇》，生於重慶的舞者楊浩，將棟篤笑和當代舞結合，炮製出棟篤舞 Dance-up Comedy !

楊浩是個極有經驗的舞者，剃了個大光頭，眼神精靈，不鹹不淡的廣東話加普通話交錯應用，本身已充滿喜感。演出可以分兩段來看，上半段是他和觀眾熱身，插科打諢，時而扮作嚴肅高傲，時而嬉臉要求觀眾打賞。同時也牽出拍檔余國軍，角色是他僱用來的伴舞，但因為楊浩常常賴賬，對方半死不賴地出來演出，從而產生不少笑料，用舞蹈和身體針鋒相對搶鋒頭。

筆者更喜歡看的是下半部分，上半部是虛構的情節，到了下半部分道出真實的人生，跳舞生涯，維持不易，為搵食轉行做保險經紀，辛酸生活中，仍不忘儲錢到外國參加舞蹈大師翩娜包殊的試角，雖敗亦無遺憾。人生多挫折但亦不損其志，棟篤笑與其說是一個演出，倒不如説是不認輸而勇闖的一條生路。演出最後，楊浩二人在劇場中一直不停跳下去，在歡樂中令人感動。

尼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