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 · 曼動盪的一生
這兩年願意一讀再讀的,有科爾姆 · 托賓。《魔術師》是又一部“大師寫大師”的作品,是托賓寫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托馬斯 · 曼一生的故事,是一部史詩級的家庭傳奇。背景跨越半個世紀,歷經第一次世界大戰、希特勒的崛起、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冷戰。托賓精心打造了一個複雜但富有同情心的作家形象,他一生都在與自己內心的慾望、家庭和他們所經歷的動盪時代鬥爭。
托賓是愛爾蘭當代著名作家,目前擔任哥倫比亞大學英文系講席教授和英國利物浦大學校監,他也是愛爾蘭藝術理事會任命的現任愛爾蘭桂冠小說家。托賓自一九九〇年發表第一部小說《南方》以來,已出版十部長篇小說、兩部短篇小說集、一部詩集、多部戲劇、遊記、散文集。《黑水燈塔船》、《大師》、《瑪利亞的自白》都入圍布克獎決選名單,《大師》榮獲二〇〇六年都柏林國際文學獎。《布魯克林》獲二〇〇九年度英國科斯塔最佳小說獎。二〇一一年,英國《觀察家報》將其選入“英國最重要的三百位知識分子”。
在讀《魔術師》之前,我以為這是托馬斯站在門後唯一的秘密,但這本書不僅於此。它由兩部分糾纏而成,一部分寫他隱秘而熾熱的同性性慾,一部分寫他怯懦而搖擺的政治立場。《魔術師》寫得勻質而緩慢,時間上也是線性的,並不明顯偏袒哪一段,它也不像《大師》那樣,有大段閃回和沉思性的段落。但這種均勻的寫法,把“作家與家人”這個主題寫得廣闊而深入。托馬斯的家庭內部有很多另類的感情糾葛,但托賓處理得沉靜克制,讓讀者看到無處不在的家庭成員之間的勾連。親人來來去去,讓人不可能徹底脫離家人的目光,有時那是羈絆,有時也是靈感,有時它經過一系列變形和沉潛,化作難以辨認其來源的洞察。
印象深刻的有兩段,托馬斯早年和哥哥海因里希政治觀點不合,當妹妹盧拉談到母親的態度時,她說:“母親愛你們兩個。在海因里希面前,她是羅莎 · 盧森堡,在你面前,她是興登堡。在我面前,她只談針墊和棉布罩子。”後來,托馬斯去美國西海岸生活,他觀察新居建築師的美國做派,突然想到自己的孩子,“他的某一個孩子也許會如此這般浸潤在美國中,然而當他把他們逐一想了一遍後,覺得他們每一個都固執地堅持日耳曼的靈魂和日耳曼的品德,如果這些仍然存在的話。”也許在無數糾纏之後,對一個家庭成員來說最重要的功課,就是接受另一個家庭成員本來的樣子。
“托賓化”的托馬斯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泰晤士報》曾如此評價:“《魔術師》不是傳記,而是一部藝術作品,是對一個變革世紀的情感反思,聚焦了一個努力站穩腳跟但被變革之風吹得搖搖晃晃的人。”“搖搖晃晃的人”可以說非常精確地點出了托馬斯的性格與人生,他總是對那些俊美的男性遐想翩翩,卻是六個孩子的父親,一輩子在牢固的婚姻生活中。
至於書名為何叫《魔術師》,書中第一次出現“魔術師”這個稱呼是發生在一個家庭場景,他的子女們在一些遊戲環節之後直呼他“魔術師”,是一個“親密”時刻。而在之後的篇章中,子女繼續叫他“魔術師”,慢慢有了一些諷刺的意味。魔術師,可以用障眼法來為你展現一個“神蹟”時刻。在創作作品中,托馬斯 · 曼可以施展“魔術”。但在現實世界,不會有什麼神蹟顯現——真實的、動盪的、混亂的人生才是唯一的真相。
花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