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 墟”
很多城市的老區裡,矗立着一些因年代久遠而逐漸被人棄置的蝸居,因曾經的無規律搭建,高低凌亂,灰敗殘破,偶有人聲,也有種餘生散漫,行將就木之感。如果某一片區遷出的人群多了,且又不在城市規劃的重建計劃裏,那斷壁頹垣、亂草蓬蒿,加上漏門爛窗,滿目瘡痍,真宛如廢墟。
在一個被鐵柵欄半圈住的屋子頂上,亂搭的石板瓦和油布殘留着拼湊的形狀,一些石塊與磚瓦顯示出當初補漏壓填的作用。這零碎的、破舊的、殘敗且隱秘的角落,因一片莫名其妙生根的野生仙人掌明媚起來。
一場延綿的仲夏雨後,甫一放晴,仙人掌就頂開了一朵令人驚豔的重瓣大黃花。先是兩、三朵,而後是數朵,後來便數不過來了,顫顫巍巍,盛情怒放,如嬌俏的琉璃盞,盛載着許多不屬於這方寸旮旯的光彩來,讓人瞧着有無心插柳的意外與欣喜。仙人掌的旁邊不知什麼類型的植物,如苔蘚一般鋪排了一大片,也頂滿了黃色的小花,如一卷花毯不規則地陪伴着仙人掌群。兩種花,一款大一款小,一傲立一聚臥,不經人打理,突然就成了一個袖珍的小花園,恣意地開在無人路過的棄屋房頂,在明晃晃的烈日下,將歲月的破敗感滋潤地溫婉嫵媚起來。
正對着這“小花園”的是共享一面牆壁的二樓廚房,窗不大,但剛好一睹春色。屋裡住着一位尚可自理的殘疾人,不知她每日哐哐噹噹將菜炒得熱火朝天時,會否看一眼這原屋主人都不知道的花團錦簇。
曾經,這簡易的小屋也簇新玲瓏,也為主人遮風擋雨,也曾燈火昏黃呵稚子,也曾細心掃榻迎歸人。如今人去屋空,只餘戶外那桑樹、柳樹迎風招展,兀自生長。
廢墟不同荒野,必先承載過人類的生存痕跡與熱鬧喧囂,因此才有荒廢後的落拓感,卻又因在這了無生趣的落拓裏勃發生機而覺生命不息,輪迴不止。
古 吉